“滴答、滴答。”
倒吊在高处的药瓶里,液体顺着重力落入静脉滴壶。
半透明的水珠,倒映出窗外明媚的阳光。
风吹树叶沙沙的响。
ICU病房里总是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对住久了的客户们而言早就习以为常,耳畔一如往常的响起‘嘟——嘟——’的电子音。
相川秀一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机器,自从醒过来之后,他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数着药液滴入滴壶的次数,等待那位年轻的女护士来给他更换药瓶、按摩身体与给导尿管消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目标比较大,给导尿管周围擦碘伏的时候比较方便。
相川秀一只能自娱自乐的这么想。
重病的人,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尤其是像他这样,在大手术之后,基本没有自主行动能力,而且因父母双亡而没有固定照顾人员的重症患者。
他每日需要面对的,大抵是底层小护士因疲惫而垂落的臭脸、又痒又麻却不太敢乱动的病体、需要人辅助清理才能解决的下半身生理问题、对自身病情的各种胡思乱想、空荡而孤寂的ICU病房、手边寥寥几本快被翻烂的漫画、杂志、教科书。。。。。。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良好的心态,迅速走入玉玉都算是良性症状。
‘那么冲动,到底图什么呢?’
‘蠢死了。’
少年人躺在病床上,一边数着滴落的药液,一边在心中无数次的这样后悔着。
相川秀一,17岁,是学生。
作为一名勤勉的完美主义穿越者,他在这辈子的前十六年岁月里,享受着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都算是幸福的人生。
——家住东京千代田大平层,父母皆是名校毕业的大企业高管,他是家中独子,相貌出众、学业拔尖、运动万能,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里的金字塔顶端阶层,还交到了令无数同龄人眼红的可爱女友。
但不知怎么,从半年前开始,他们全家就开始倒了血霉。
先是父母所在的企业因重大事故而突然破产倒闭,满手公司股票还加了杠杆的俩人一个想不开,从两百米天台无绳蹦极,摔成了两滩烂番茄。
银行账户全部冻结,车、房、财产全都惨遭法拍,只留给他这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紧跟着,原本还住大平层的相川秀一就被各路牛鬼蛇神赶到廉租保障房,平日里还经常来往的各路亲戚更是对他避之不及。
若不是相川秀一为了毕业后创业而早早攒下一笔钱,再加上向来亲善的邻居家青梅竹马给予的些许帮助,那时的他恐怕能被这几个月的学费和吃饭问题要了命。
为了生存,他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打工、做家教,为生活奔波,与女友、朋友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直到两个月前的一天,回家路上的相川秀一,看见了一个笔直站在马路中央的女孩。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对这段既没金手指、也没桃花运的苦难穿越人生彻底失望了,还是仅仅凭着‘我要救她’的一腔血勇。
几乎连想都来不及,他已经迈开脚步,把那孩子推开。
泥头车的处刑,从不留情。
但可惜的是,这一次相川秀一却没能被泥头车送往异世界,而是一路送进ICU。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大手术之后,这条命算是勉强保住。
但腹腔内的脏器却不知道被切除多少,折断的双腿到现在还被绷带包裹,病服下的身体上,只留下开腹手术拆线后宛如蜈蚣般狰狞丑陋的刀口。
能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命,都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
但即便活下来,他也已经是个废人了。
醒来之后的这两个多月,经常前来看望他的仅有那位借钱给他的青梅竹马,以及班级里最要好的几个朋友。
那个‘我推的孩子’一次也没来过。
但她家里似乎十分富裕,一口气将相川秀一的手术及后续费用全部垫上不说,甚至连昂贵的ICU病房都能以月为单位居住,也让他至少不用在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思考怎么还医药费的问题。
值得庆幸。
但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的女友,却消失得比神隐了还彻底。
权且当她是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