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言似乎回忆到什么有趣的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说道:“我在咖啡馆打工,待了三个多月,可惜,还是没攒下多少钱。后来还是从卡里取钱出来才有旅费到下一个地方。”
突然,周景言不说话了,脸上渐渐没了笑,肃然道:“陈以琛,我不是懦夫,我没有逃跑。我就是想静一静,像你说的一样想清楚以后的目标在哪里。”
陈以琛轻轻地笑了,说道:“是,我知道你不是懦夫,你也不会逃。你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我明白的。”
周景言记得陈以琛说过的每句话,也相信他是真的明白自己。正是这种信任让他在陈以琛面前毫无顾忌,尽情地说了很多旅行中的见闻,以及从前没有过的感受。
最后,周景言沉思片刻,眼神坚定,认真地说道:“我想拍我爸没完成的那部电影,具体细节我会再和瞿叔商量。虽然爸爸已经过世了,从前那些叔叔伯伯们对我一直很照顾,而且,我相信他的助手们哪怕再看不惯我,看在这部是爸爸的遗作的份上,他们也会帮我。”
闻言,陈以琛不禁皱眉,担忧地问道:“这不是容易的事情,就算有人愿意帮你,你都得低下声下气地求人,尤其是拉投资……”
话未说完,周景言忽然开口,表情凝重,坚定道:"我不怕,这不是一时起兴,我已经想了一年了。从我离开这里,我就一直在想,在我回来以前,我已经下定决心。我从小看着爸爸一路过来,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将会有多难。但是,我必须这么做!这就是我未来奋斗的。”
这次,陈以琛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在周景言眼中看到了坚定的信念。如果他真的要坚持,那他必然会支持。
周景言继续说道:“还有,我想邀请你担任男主角。”
如果换做别人,恐怕已经满心欢喜,可是,陈以琛的表情却是犹豫。他明白这部电影有多重要,也明白身为主角的压力有多重。即便重新开始演戏,他仍然努力让自己处在可控的范围以内,不敢把自己逼得太紧。
何况,陈以琛虽然没看过剧本,也听说过原作小说的剧情,其中,主角更是他曾经最擅长的人物类型——一个暴戾、阴沉、狠辣的男人。在美国的时候,陈以琛就演过不同层次的此类角色,只是当年的他为此获得多少赞美,如今便有多想逃避。
尤其为了周景言,陈以琛不允许他的表演有半点瑕疵,必须逼得自己达到极致。
可是,不管陈以琛有多么犹豫,又有多少顾虑,当他看到周景言执着的目光时,终究未能拒绝,他佯作轻松地笑了笑,心里却是沉甸甸的,语气略僵硬道:“好,我会竭尽全力地演好这部戏。”
周景言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高兴之余并未发现陈以琛的异常,说道:“至于导演的人选,我想找齐安君。”
陈以琛不由得一愣,说道:“他很久没有拍电影了,这几年都忙着搞话剧。”
周景言说道:“但这不代表他再也不导戏了,陈以琛,这部筹备了五年的剧本真的很棒,我相信齐安君一定不舍得拒绝。而且还有你,他一直很想和你合作。”
说到这里,周景言坦率地笑了起来,说道:“你看,这部电影有你,还有齐安君,你们俩是我以前最羡慕的人,哪怕是为了不被你们给比下去,我都不能认输。这次不是说说而已的努力,我会坚持给你看的。”
原来,周景言一直没有忘记陈以琛说过的话,就好像陈以琛亦是把他的每个表情都记在心里。一年的分离没有令他们生疏,反而在两人之间产生一种默契,不必点破,不必道明,一个眼神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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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言从陈以琛那里学到的东西,除了坚持以外,还有说到做到。所以,不管前路有多艰难,他仍是坚持住了。为了筹备电影,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收敛了嚣张的气焰,客气地联系周慎年生前的老友帮忙,以及召集了李季明他们这群班底,四处想办法拉投资,哪怕低声下气都无所谓。
半年后,新电影终于顺利开拍,开机记者会上引起不小的轰动。不但因为齐安君阔别影坛两年,首次回来便挑战周慎年未完成的遗作,更大的原因在于周景言此举的意义,毫无疑问他是在向亡父致敬。而陈以琛担任男主角此事,既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又恰在情理之中,他出道两年没有演砸过任何角色,每次演出都令人感到颇多惊喜,可是,他身上确实缺少了一种星味。所以,外界都期待他独挑大梁会是什么样。
进入剧组以后,陈以琛每晚都会陪周景言一起看周慎年生前的作品,两人坐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围着电视机看一会儿、聊一会儿。开机前,陈以琛似乎做了不少功课,并非像他所说的,仅仅以演员的角度来分析。他阅读了大量的影评,也查了不少资料。对于不善中文的陈以琛来说,此举绝不容易,尤其作品中不少涉及历史背景,陈以琛光是要看懂资料就已经够难,何况是理解中外的文化差异,以及挖掘周慎年当年拍摄时的想法。
所以,当周景言听着陈以琛大段分析时,心里自然是百感交集,他既觉得感动,又觉得压力颇大。如果连陈以琛都豁出去了,他岂敢不用拼死的劲头来努力。
此时,电视机里的片子放到了片尾,周景言忽然说道:“我以前也看过爸爸的电影,每次上映都会第一时间冲去看。”
他顿了顿,苦笑道:“但是,我到现在才发现以前都白看了。看懂了故事,但看不懂思想,更没有琢磨过他为什么要这么拍,每一个镜头的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