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屋中三位长辈全都惊了。
柳青行不可置信:“你?报考鸿胪寺像胥?!你何时会的番邦语?”说完这句,他又不等柳桑宁回答,立即又问,“不对,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同意你报名?”
“自是我讲道理,让吏员同意我报考的。”柳桑宁这会儿并不想将王砚辞破格让她报名之事说出来,“当然,还有因我的番邦语不错的缘故。”
柳桑宁怕父亲不信,从怀里将报考条拿出来。但她留了个心眼,并未递交给柳青行,只是拿在自己手中让他看一眼。
柳青行是正经八百考上进士做的官,自然知道官府的报考条长何模样,只一眼就知道是真的。
他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白,最后气像是汇聚丹田,让他喊出一声:“不行!你不能去!”
女子上考场
“女儿为何不能去?”柳桑宁发问。
柳青行横眉冷对:“你还问我为何?你如今正在议亲,跑去考官算怎么回事?稍有些脸面的家族,谁乐意要一个抛头露面的女官做儿媳?”
这下连温氏也劝:“是啊,阿宁。如今你与徐家的婚事八九不离十了,咱们就安心待嫁吧。”
唯有崔氏跪在一旁,只是低着头却不发一言。
“恕女儿不能从命。”柳桑宁拒绝,她看向柳青行,“父亲有所不知,我这次是由鸿胪寺卿王大人亲自破格允诺我报名。临别前,他还特意嘱咐过莫忘了七日后的考试,若我失约那就是打他的脸。”
“什么?王砚辞亲自为你破格?”柳青行很是震惊。
柳桑宁面不改色:“我已留下姓名籍贯,届时他定能很快查到我是父亲的女儿。听闻王大人深得圣心,若是下了他的脸面,岂不是将人得罪了?父亲当真不在乎?”
柳青行只觉得眼前都气得发黑,脚下往后踉跄两下,扶额坐在椅子上。他手指着柳桑宁,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温氏与崔氏见柳青行这是气狠了,连忙都到他身旁,一个给他端茶喝下去,一个替他顺气。
崔氏骂道:“孽障,看把你阿耶气成什么样了?”骂完又转头看向柳青行,劝慰道,“郎主,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咱们……可不好得罪王大人呐。”
温氏也有些担忧:“是啊,王大人是天子近臣,万一他去圣人那儿说了什么,可如何是好?”
柳青行本就不愿意开罪王砚辞,再加上温氏崔氏这么一劝,他心中的天平就已经有了偏向。他重重哼了一声,瞪向柳桑宁,发话道:“既如此,你便去应考。我就不信,你能考得上!”
这话也不是柳青行全然为了打击柳桑宁,而是他知晓这官场规则。女子要为官万分艰难,更何况还是这种要应考的官?郎君们都挤破脑袋要考官,考官们不会放着儿郎不选,去选一个女子的。
柳桑宁心中大喜,她立即将手交叠贴在额头,对着柳青行伏拜:“多谢父亲!”
“虽应允,但你背着家里做出此等事也当罚。家法免了,你现在便去祠堂跪着,在祖宗灵位前好好反省。”
柳青行放下话,拂袖而去。温氏连忙跟上去,在一旁温言软语地劝慰着。
崔氏心中大松,她揉了揉太阳穴,上前将女儿一把拉起来,小声道:“郎主今日气狠了,他罚你去跪祠堂却不说跪多久,只怕是要看他的心情。你放心,我会去向夫人求情,让夫人想办法令郎主松口,让你早些回屋子里。”
说到这儿,她拉着女儿出了明思堂,往祠堂方向走,边走边交代:“祠堂的蒲团都是厚厚的软蒲,我再叫春浓给你送一副护膝,拿个厚披风。这会儿天还凉着,且不能跪坏了腿。你就老实在祠堂里跪着,切莫再节外生枝。”
柳桑宁点头:“阿娘放心,我心中有数。”
崔氏又道:“静安寺你就别想着去了,郎主不想你考中,定不会允你去找摩罗大师,这会儿能去应试比什么都强。”
柳桑宁脚步一顿,她看向自己的母亲,伸手握住崔氏的手,轻声问她:“阿娘,你愿意我去考?”
“当然。你从小聪慧,小时候念书比这条街上所有儿郎都强。你若是男子,早就出仕了。”崔氏说这话时眼眶湿润起来,“郎主总说你离经叛道顽劣不堪,可我知晓,你不是。是我将你养成了今日的模样,若郎主有朝一日真要怪罪,那也应当来怪我。”
说到这儿,崔氏不免有些哽咽:“当初我怀了你,郎中说一定是男胎,所有人都信了,你父亲更是翘首以盼。可你呱呱坠地之日,他发现你是女儿,气昏了头,觉得是你挤走了他儿子,何等荒谬!这些年若不是家中主母宽厚,善待我们,咱们娘俩还不知会落得个什么地步。”
柳桑宁自然是知道父亲重男轻女,渴望生儿子到了极点。当初就因为崔氏没有生下儿子,他就彻底厌弃了她们母女。
“阿宁,郎主对你如此是阿娘没用,是阿娘后来没有再为他生下儿子。这一切都怪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柳桑宁握紧崔氏的手,“阿娘,你从小就告诉我,我不比男子差,甚至还可以比他们更好。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你放心,这次我定全力以赴,考进鸿胪寺当女官。”
父亲不看好她,她偏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柳桑宁在祠堂跪了整整两日,才被柳青行允许回屋子。
她是被丫鬟背回去的,只是一进屋将她放在床上,她便立马将膝盖上厚厚的护膝摘了,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这都是春浓悄悄给她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