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秋一直是个心思单纯的大男孩,尽管头脑比常人敏捷得多,但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智慧用在算计别人身上。这是性格使然。不过,年轻的男孩子都是在不断磨练中成长的。辛子秋在婆娑世界中这大半个月以来,经受的磨难和生死危机,远胜许多普通人一生的经历。最终,这份难得的历练,使得这个一直在象牙塔中被细心保护的少年变得不再轻信,时刻警惕。胸中渐渐有了城府。此时面对人畜无害的洪太尉,他暗暗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心中盘算着该如何不露声色地试探他一下。可惜洪太尉并没给他这种机会,亲切地和开封府众位侠客们寒暄了几句,便口称公务繁忙,转身离开了。辛子秋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发怔,此番进入神秘未知的古墓之中,带队的看来就是这位太尉大人了。可是不知此人到底是敌是友。他正发愣中,只听包公问道:“小秋,听说你解出了算题?”辛子秋听到包公问他,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来,上面是早就写好的解法和答案。他用的还是二百年之后秦九韶所创的“大衍求一术”,并没有用现代的数论方法,不然显得太过惊世骇俗,一时间怕国子监和司天监的那帮老学究们接受不了。包公博览群书,也略懂术数,接过纸来大概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明显的问题。至于答案,那自然会有司天监和国子监的人去反复验证,也用不着他操心。不过想来辛子秋既然敢把答案交出,自然是经过了一番验算,不会冒着犯下欺君之罪的风险随便乱写。包公笑道:“太好了,小秋你这次又立下了大功,等从信陵君的宝藏中回来,不论收获如何,本官自会向官家奏本,为你再请一功。”辛子秋闻言心中十分高兴,这样一来,怎么还不连升三级,混个大官儿做?看来这一次婆娑世界之行的六个任务中,至少有一个已经板上钉钉了。他面露喜色,对着包公微微躬身施礼道:“多谢包大人!其实这次多亏了贾宪贾老爷子和贾芷晴贾姑娘帮忙,功劳也有他们的一份。”包公点了点头道:“官家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几乎每天都要询问进展,想来若是真能从古墓中发掘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诸位的功劳自然都少不了。”他作为文官集团首脑之一,本来是很反对这些神鬼之说影响仁宗皇帝对朝政的专注,不过包公相对其他的老学究们,头脑还是比较活络的。既然事不可逆,那便索性将一切安排好,给官家一个完满的交代,免得他一直惦记着,没心思做其他事。……包公离开之后,三侠五义的老老少少又拉着辛子秋留下吃酒聊天,一直折腾到黄昏时分,这才放他回家。蒋平还盛邀他搬来开封府住,和众位小兄弟们住在一起,不过辛子秋在贾府中住得很习惯,而且他编写的数学教材还需要和贾家祖孙俩一起打磨,住在贾府中还是方便很多。况且他身边还跟着个化身小丫鬟的玄冥,名义上还是贾府的人,若是搬到开封府,总不能把她也带着。于是找了个借口推脱了一番,众人也不勉强。等他回到家中之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辛子秋想到自己任务进展顺利,心情不错,拿着官印文书和玄冥炫耀了一番之后,便自行打坐练功,进入到深深的入定之中。……他这边安顿下来,可京师的夜晚向来不会平静。此时都指挥使府邸中,正张灯结彩,大排筵席。飞叉太保钟雄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举起酒盏说道:“洪大人,卑职再敬你一杯,多谢你在官家面前为我美言,这一次宝藏之行,卑职必当尽心竭力,保护各位大人安全。”坐在他面前的人,五十多岁,长得面如冠玉,儒雅风流,是个十足的美男子。正是太尉洪信。他现在是仁宗皇帝座下的红人,这一次受官家钦点,全权主持信陵君陵墓的探宝工作,各路人马任他挑选。钟雄早就看准了这次机会,他为人善于钻营,知道这次进入古墓探索,是官家近年来最为重视的一件事情。若是完成得好,能得到方术士的长生之术或者羽化之法献给官家,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就算退而求其次,只得到一两件古籍藏品,官家也会十分高兴,日后加官进爵全都不在话下。就算什么都找不到,那也是天意使然,以官家的性格,也不会求全责备,反而会念在众人辛苦劳碌的份上,各给封赏。说白了,这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做砸了没损失,做好了一步登天,这样的机会,钟雄怎能不努力争取?只不过古墓发掘不像带兵打仗,去的人并不是多多益善。反而队伍大了不好管理,容易出现不必要的破坏。因此洪信组织的人马名额有限,大多是以精通上古文字和术数算题的学者大儒们为主。这些人比较有分寸,懂得古物的珍贵,不会随便乱摸乱动。钟雄作为一介武夫,本来没什么资格进入古墓,但他费尽心机,搭上了洪信的路子,又使了不少钱,终于谋了个护卫的位置。这一下,他对洪信更是千恩万谢,在今晚终于将他请来府上喝酒,表示感激。洪信见钟雄十分恭敬,心里也很受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钟大帅不必谢我,咱们都是为官家办事,洪某也是相信大帅的武功能力,这才将你召入队中的。”钟雄心中想着,这姓洪的真够虚伪的,合着你选我是看中了我的武功,跟我送给你那一箱金银珠宝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想归想,他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说得太对了,太尉大人忠心耿耿,办事兢兢业业,难怪官家对您如此信任。卑职多谢太尉大人青睐,来来,再敬大人一杯!”……酒过三巡,洪信忽然屏退了左右,借着酒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钟老弟,咱们都是武官,和朝中那些假道学的文官不同,你也不用如此拘束。我听说你老弟最近纳了一房小妾,长得天姿国色,可有此事?”钟雄闻言一愣,心想这洪太尉消息真够灵通的,这种事都瞒不住他。赶紧挤出一个笑容答道:“正是,嘿嘿,卑职这个……”洪信似乎已经有些醉了,凑到钟雄身边,拉着他的手道:“别卑职长,卑职短的,咱们朝堂上轮规矩,私底下都是兄弟,以后都叫哥哥!我说老弟,听说你这位妾室是在清剿无忧洞时得到的,不论样貌身段都是万中无一。怎么样,能不能请出来给哥哥瞧瞧?”钟雄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一下,说道:“哥哥,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堪入目,喊出来没的污了您的眼睛。”洪信打了个酒嗝儿,一股酸臭的酒气喷在钟雄的脸上,微微嗔怒道:“怎么?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怕哥哥抢了你的美人儿?”钟雄有点无奈,但他可不敢得罪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赶紧说道:“哪里哪里,哥哥别误会,既然您想看,我便教她出来露露面,只不过怕她面貌丑陋,扫了哥哥吃酒的雅兴。”洪信闻言一喜,笑着拍拍钟雄的肩膀道:“这才是兄弟嘛,京师上下谁不知道你钟大帅挑女人的眼光?哥哥才不信你说的鬼话,赶紧请她出来。”钟雄叫过一个仆人,耳语了几句,那仆人一路小跑跑了出去。不多时,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年轻女人走了出来。洪信眼光斜睨过去,只见这女人纤腰袅娜,好似三春烟柳,步态轻盈,尤胜十里飘絮。还没见到面容,他就已经呆住了,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女人。钟雄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女人走到洪信面前,深深道个万福说道:“奴家王氏,恭祝大人金安。”软语温柔,洪信一脸的陶醉,连忙说道:“抬起头来我看看!”女人抬头,洪信往她脸上看去,只见她眉如柳叶,面赛桃花,眼角眉梢带着说不出的风情月意,欲拒还迎,哈哈大笑道:“钟老弟,你从哪里找到如此美人儿,真是羡煞为兄了!”钟雄刚要张嘴回答,谁知洪信却不理他,自顾自向王氏问道:“王美人儿今年青春几何?”王姑娘答道:“奴家虚度二十一岁。”洪信笑得合不拢嘴:“正是好年华,来来,你且坐下,陪我二人吃些酒来!”王姑娘看了看钟雄,等着他的回答,可洪信却催道:“不用看了,我和你夫君是好兄弟,不用见外,请坐,请坐。”说着伸手去拉王姑娘的袖子,可不胜酒力之下,却扑了个空。钟雄给王姑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坐在洪信身边,为他斟酒夹菜。三人又喝了一会儿酒,那王姑娘八面玲珑,又得了钟雄的暗示,着意奉承服侍,将洪信伺候得十分舒心,口中哥哥兄弟地乱叫不停,丑态百出,哪里还有一丝朝廷大员的威严。直到三更天,洪信似乎感到有些倦了,便说道:“唉,多谢钟老弟招待,今晚哥哥十分开心,多贪了几杯,现在头晕得很,走不动路,须得在你府上叨扰一晚,还要麻烦王美人儿在身边照顾一二。”钟雄闻言一惊,洪信这话说的也太露骨了,这不是摆明了要霸占自己的小妾么?他赶紧说道:“哥哥,你醉了,我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找几个丫鬟婆子好好照顾你。”洪信皱着眉头说道:“诶,我和王美人儿还没聊尽兴呢,钟老弟,你放心,哥哥我这人惜香怜玉,绝不会做出格的事,哈哈。”钟雄看着色眯眯的洪信,恨得牙根都痒痒,没想到这厮看着一脸正气,道貌岸然,居然也是个衣冠禽兽,若是放在二十年前自己当山寨大王的时候,这种人有一百个也砍了。但现在自己委身官场之中,偏偏还得罪不起这种人。他眼中煞气一闪而逝,终于宽慰自己道,反正这王姑娘是在无忧洞中找到的,也是残花败柳,让他陪陪洪信,也少不了一块肉去。反正能结交这么一位大人物,自己也不吃亏。于是虽然心中一万个舍不得,但还是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若是哥哥不嫌弃这贱妾粗手笨脚,那便让她好好服侍你休息。小弟先行告辞了。”说着袍袖一拂,恰到好处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这也是以退为进的手段,让洪信承足了他这个人情。洪信也顾不上这许多,搂着王姑娘站起身,让她搀着自己离开了酒席,脚步虚浮,半真半假地脚步踉跄,一个劲儿往王姑娘身上拱去。……不多时,洪信由王姑娘搀扶着到了一处干净的厢房,他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喝退了左右,只留下王姑娘一人在房中。王姑娘便是皎月,这种场面她见得多了,并不陌生。而且她隐隐感到这位洪太尉元阳充沛,真炁浑厚,心中窃喜,暗道今晚过后,自己又能大大补充损失的功力。她不露声色地沏了杯茶,递给洪信,顺势坐在他大腿上,腻声说道:“大人,奴家服侍不周,还请莫要见怪。”嘴上说着,一双粉嫩如莲藕般的玉臂却搂住了洪信的肩膀,一点也不扭捏。洪信一口将浓茶饮下,笑嘻嘻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皎月佯嗔道:“大人这么快就忘了?奴家王氏。”只听洪信冷冷笑道:“不是问你的假名,是问你在族中的真姓名。”皎月闻言大惊,但表面却丝毫不动声色,仍是一脸温柔地说道:“大人醉了,说的是什么话?奴家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可她抬起头来与洪信对视之下,只见他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哪儿还有半点醉酒之人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