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窝囊的男人,可这辈子,唯一拿手的就是弹吉他。他很得意,说是用吉他征服了我妈妈,从小就教我弹。后来他死前的信里也说过,他没给过我什么,只教会了我弹吉他。他说我很有天分,叫我别丢了吉他。小锦,其实我,非常非常想成为一名歌手,非常非常希望能站在最大的舞台上弹吉他,我比你,比任何人看到的,都更在乎,我是不是能继续唱下去。”骆飞努力张大眼睛,可大颗大颗的泪水仍旧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我想红,想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想站在所有人面前,弹奏他送给我的那把吉他。如果他活着,或者他死了,只要他还爱着我,还当我是他儿子,还愿意听我唱歌,那么,他就一定能听到。他会看到,他的儿子很听话,没有放弃,一直在坚持。”
“小锦,你说得对,你把我当朋友,你信任我,可我却骗了你。”眼泪顺着骆飞的眼角一直流淌,苦涩而腥咸地淌进他口中,“对不起,小锦,对不起。”
“没关系,”黎锦抿抿唇,他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话,于是只能重复道,“没关系,没关系的骆飞,以后不要骗我就够了,没关系。”
习惯了不去说明也好,下意识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情也好,觉得难以启齿也好,甚至是出于自我保护,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向人透露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好。
理由什么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从今往后,你不会对我再说谎。
你也许从小活在谎言里,你也许在大人的虚情假意里被迫学会了说谎,你也许以为说谎是活着的种种方式之一。
于是你能够一边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一边对我诸多隐瞒。
你不是不信任我,你只是,缺乏安全感。
你害怕在说出自己的身世与背景后,我会因此厌恶你,就像你曾经如此厌恶无奈的自己。
而将自己粉饰得与世无争,无欲无求,你就可以自欺欺人,说自己不被注意,可以安生度日。
但你毕竟是渴望的。
黎锦闭上眼。
所以每次你拿起吉他的样子,都帅气得让人为你倾倒,仿佛你那压抑得快要爆炸的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全的解脱一样。
说到底,你只是一个笨拙的,有点小聪明的,十九岁的,孩子而已。
“你的父亲,我是说,你的亲生父亲,来找过你吗?”等骆飞平静了一些,黎锦问。
“他没有来,但派人来找过。”骆飞带着浓浓的鼻音回答,“他不知道我的电话和住址,在电视上看到我之后才知道我在参加选秀。那天很巧,来找我的是一直跟着他的一个小弟,我管那人叫叔叔。他在公司前台打听我,刚巧被我看到,我带他吃饭,告诉他别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认那个人,话说得很重。我以为那人会不死心再来,但是没有了,之后他一直没再来过。”
黎锦眉头一皱,想说什么,思考片刻,作罢。
“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伸出手,将一直坐在地上的骆飞拉了起来。
“骆飞,这次的事态,很严重。”他斟酌着用词,“所以不管我做出什么决定,用了什么方法,我都希望你理解我,我是……为了我们两个能留下来,一起站到更高的地方去。”
“你要把这件事公开吗?”骆飞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会尽量不要。”黎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