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一时得意,竟忘了面前这位不是那些在他胯下承欢的少年,而是夜夜在他身上发威的货真价实的小攻,引火烧身竟不自知,所以当江楼将他重重地推在墙上,狠狠吻住时,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可以适时地道一声:活该。
狂热的吻吞咽了他所有的声音,江楼气息紊乱,双手略带粗暴地在他身上游移抚弄,滑过腰背,直接朝下方摸过去,李昭棠浑沌的大脑还有几分清醒,用尽力气推开江楼,喘道:“你疯了?!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炽热的气息很快又包裹了上来,江楼咬住他的耳轮,哑声道:“我忍不住了,小棠,你转过身去,乖。”
还不等他回话,身体已经被推转过去,面朝墙贴住,身后那人挤了上来,急切而狂野的爱抚燃尽理智,身体热得难受,李昭棠十指扣在粗糙的墙砖上,脑中只剩下他所能给的欢愉——反正四下无人,一切随他去吧——他仰起头,低喘道:“你……要轻一些……”
江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一手探入他的前襟,正在摸索着解开衣结时,离他们不远的门洞下,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慵懒中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说,你们这对小鸳鸯,办事前不看看有没有旁人在吗?”
周身的旖旎柔情瞬间惊散,李昭棠一把推开江楼,手忙脚乱地整理衣物,一双水气氤氲的桃花眼中尽是气恼,而在得手之际不得不猛踩煞车的江楼更恼,帮着李昭棠系好了衣带,扬声道:“阁下何人?”——搅人好事,着实不是东西!
门洞下那人站起身来,却是个又瘸又丑的老乞丐,拄着拐杖,一步三颤地朝他们走来,李昭棠心下起疑——方才听到的声音丰润圆满,与面前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实在搭不上界——他皱起眉头,拉着江楼后退了一步,道:“江湖中易容之术果然出神入化,晚生佩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老人掩着口咳了几声,再开口时已换了嘶哑衰颓的声音:“卑贱草民,不敢称尊,怕污了靖王爷的耳。”
李昭棠还未怎地,江楼已是大惊,一把将李昭棠揽入怀中,低声道:“阁下慎言!这里没有靖王爷。”
你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李昭棠瞪了他一眼,用力挣动着,江楼却抱得更紧,死活不肯松手,怕一放手,怀抱中人便会飞得无影无踪,两人一番纠缠,僵持不下,全被那人一双眼看了去,老乞丐笑意更深,恢复了慵懒圆润的声音,笑道:“年轻人莫在我这老鳏夫面前打情骂俏,惹我伤感。”
话虽伤感,这语气可听不出半分难过,李昭棠确定自己被人取笑了,只是这取笑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全国上下搜捕十七王爷李昭棠的风声没以前那么紧了,听闻刚坐上龙椅的皇帝李容亭被黄河汛情牵扯了不少精力,像是无暇顾及已经无权无势的前朝显贵——所以江楼才敢带着李昭棠下山抛头露面,现下被人认了出来,那滋味,比走在路上一脚踩空还难受,何况这老人敌友未辨,他若扯开嗓门大喊一声“十七王爷在此”,他们纵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罗网。
关键时刻,李昭棠倒是临危不乱,朝老头一拱手,冷冷道:“我等告辞,阁下自便。”
说罢,牵起江楼的手转身便走,江楼正琢磨着怎么不杀人而灭口,身后那人朗声吟道:“‘春风怜我相思苦,不教飞絮惹上身。落英纷纷入床帏,玉容娇艳寂寞人。’小棠儿,这是你九岁时作的歪诗,可还记得?”
李昭棠猛然顿住脚步,一双清亮的眸子波光流转,情绪万端变化,他缓缓转过身来,低声问:“楚先生?”
——父皇在位时颇为倚重的兵部尚书兼自己的先生,楚瑛,坊间传闻此人聪明绝顶心机深沉,为人轻狂傲慢,曾有一年抛下公务去江南游玩,天子连下三道急诏才将他召回,所以人送绰号“楚难召”。
等到先皇驾崩,李明瑾继位,这楚瑛便彻底弃了官职云游四方,李明瑾数次派人捕他,然而这人乖猾万分,又精于易容,何况还有先皇的免死金牌在身,偏就奈何不了他,由着楚瑛江南江北地晃荡,着实逍遥了几年。
李明瑾继位那年为宣景元年,李昭棠早被封了藩王,封地荆州,对于后来京城发生的事也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那年最大的事一是七王爷李容亭被废为庶人流放远疆,二来,便是兵部尚书楚瑛弃官归隐于市,至于真实原因,李昭棠也不知道。
粗算起来他们已有六年未见,此刻他乡遇故知,应当惊喜万分才是,然而李昭棠对着楚瑛上看下看,找不到半点当年斯文俊雅的楚先生模样,他摇摇头,叹道:“楚先生易容之术果然高妙,只是一定要装得这么丑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楚瑛是个极度整洁的人,而且最痛恨脏乱无序,平日衣食住行不胜讲究,衣角发梢,从不见半粒微尘,今日弄成个老朽的乞丐,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了。
楚瑛无奈道:“你当我愿意?若不是李容亭漫天漫地抓我,我又何必……不多说了,小棠儿今日见了恩师,总该带我回去把酒叙别情才是。”
李昭棠轻笑一声,不知为何看楚瑛那样八面玲珑的人走投无路的样子,心中竟分外爽快,他故意板起脸,道:“先生可是想在舍下小住?”
楚瑛会意,笑道:“我教你易容,你帮我躲他,说起来你可不亏。”
李昭棠心生戒备,打他记事起,还没见有人沾过楚瑛的便宜,现下这般好事,难让人不起疑,他沉吟了片刻,正想问问江楼的意见,楚瑛已经转向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江某人,神秘兮兮道:“小伙子,想不想听靖王爷儿时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