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南玖惊叫,“母后要除了花清浅,与凌迟儿子,只有一步之遥!”
太后却柔柔地笑起来,带着股尚未消退的风韵:“那皇帝就要答应我,无论多么宠爱花清浅,表面功夫都要做足了。后宫里雨露均沾,为我王朝开枝散叶;朝堂上不得被花清浅的话左右政事,你要让他呆在朝廷里,就封个闲职,不想让他做官,就直接收到宫里。总而言之,你要做个圣明君主,让后世史书提起你的时候,不会有一个叫花清浅的污点。”
“是,儿子记着了。”
“至于花清浅,哀家自然也会让他知道该怎么规规矩矩夹着尾巴做人。他府里头是不是住着个举子叫纪清言的,听说考了探花了?如今在外头做官倒还罢了,有朝一日回京,就立刻赐个宅子叫他搬出去。皇帝的人,就只是皇帝一个人的,他夹在中间算什么。还有荣萱,明日也下道圣旨叫他搬回宫里,好好的皇家子弟,别叫他教坏了。”
南玖应着“好”,太后似乎很是满意,抚着他的手背说:“母亲都是为你好,你该明白。”
“是,儿子都明白。天晚了,儿子送母后回宫休息。”南玖见太后眉宇间有些倦色,忙道。
太后笑了笑:“不用,你也累了,早些歇了吧。明日有空去看看邱淑妃,她胃口不好,你去了兴许一高兴,就能多吃几口。”
“儿子知道。”南玖帮太后叫来贴身婢女,眼见着太后一行浩浩荡荡走出殿,对守在旁边的梁贵妃一眼没瞧,径自走的远了。他叫来王宝,也没理会梁贵妃,自去翻了翻奏折,歇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成。
太后虽然讨厌狐狸精,但是更讨厌搬弄是非的女人。
邱含墨从母亲房里退出来,一转身便看见管家匆匆向自己走来。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跟人有约,如今这人大概是来了,于是问管家:“可是苏何公子来了?”
管家笑道:“可不是么,奴才叫他去偏厅边喝茶边等您。”
邱含墨笑了笑:“好,你去忙吧,我这就去。”
自己的姐姐怀上龙种,母亲获准进宫探视。当时正碰上皇帝驾临,听母亲说,皇帝很是一番爱护抚慰,俨然天下第一好丈夫,叫母亲感动地几乎落下泪来。邱含墨心里头冷笑,怎么他却探听出,皇帝昨晚在花府呆到夜半才回宫呢?
进偏厅前一刻,他脸上的表情转为如沐春风的温暖,苏何端着茶碗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脚步声立刻转头,见到邱含墨那刻,耳根微微红了。
苏何长得像花清浅,自然也是美人,羞怯的时候尤其动人,看的邱含墨一阵心摇神动。可他到底定力惊人,转瞬便如平时般道:“荷儿等急了吧。”
苏何抿抿唇,道:“没一会儿,我也刚到。你不是说有幅画画好了叫我给你题词么?画呢?”
“在书房呢。”邱含墨伸出手,“跟我去书房瞧吧。”
苏何没理他举在半空的手道:“那你前面开路吧。”
邱含墨从善如流,转身往里头院子里走去。邱府极大,苏何头一回来的时候的确迷路了,尴尬地转了半天,最后还是邱含墨带他出去。那之后他来过几次,邱含墨都不放心,一路引领着。苏何的父亲向来不喜欢他与邱含墨交游,宰相门第太高,只怕他高攀不起,可自己儿子生性内向,只对邱含墨和颜悦色,两相权衡,只能放任。
苏何跟着邱含墨身子后头一路走,穿过半圆的拱形门,又踏过长长的石子路,只觉得他这么带着自己,会一路走进花里去。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若是他带着自己,天涯海角,都无妨。
邱含墨带着他绕了个远路,走到花园。园子里花开正艳,尤其偏居一隅的一树木槿,鲜红的花朵几乎烧着半片天空,那馥郁香气,连墙外头走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为之驻足。苏何一直觉得,邱府的摆设构造,都承袭了读书人的风雅淡薄,看见这一树花才领略,背后的那些勃勃野心。
邱含墨见他看花看痴了,便问:“我摘朵花给你可好?”
苏何愣了一下,脸稍稍透出点粉红,轻声道:“我一个大男人,喜欢什么花啊。”
邱含墨没理会他的拒绝,径自走到树下,跳起来,勾下一树枝桠,折了一枝,走回来,递到苏何手里。苏何呆呆地接了,手指摩挲着花瓣,邱含墨便笑起来,道:“好一幅美人图。”
苏何瞪了他一眼,甩开袖子自己往前走去,邱含墨赶上他,拽着他手中那一枝花,问他:“你在翰林院里,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苏何被皇帝封了翰林院编修,与纪清言平起平坐,那位在御宴上闹笑话的二缺榜眼更是好运气,竟然封了翰林院修撰,与状元平起平坐。当然,谁都知道这是皇帝的障眼法,所以几乎没一个真把他当个从六品官员的。
邱含墨敏锐地察觉到苏何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背后隐藏着什么,他向来自负把苏何牢牢握在手心,所以立刻便道:“荷儿,受了委屈,要跟我说。”
苏何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停下脚步,将那一枝花从他手里抽出来,很是不舍地看了看,小心翼翼问道:“我同花清浅,长得很像么?”
邱含墨千算万算算不到他问出这么一句,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扪心自问一句:像么?
眉眼里实在像极了,不是如今的花清浅,是当年的花清浅,带着羞怯,小鹿般晶莹纯真的眼神。那是他最初动心的少年,也是他狠心抛弃的少年。他自己心里明白,对于苏何的执念,并不仅仅是来自于他那掌握御史台的父亲,更来自于自己的痛悔。若是那时候不顾一切带他走,若是告诉他,自己心里在意他,若是……若是时光倒流,邱含墨大概还会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少年俊杰,若是,根本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