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言笑晏晏,眸光里总有着许多猜不透的情绪的书生,已经不在了。
他静静走过去,花清浅和纪清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两个人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拥抱着,谁也不放开谁。良久,花清浅问:“清言,你活着,难过么?”
纪清言微弱地点点头,忽然笑开:“我活着,不过想再见你一面,告诉你这句话,如今,心愿已了。”
“纪清言,你是个傻子,难道从来没人告诉过你,自己做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后悔?”花清浅把脸贴在他额头上,轻轻地蹭了蹭,“下辈子要记得,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万一做了,也别后悔。”
“我记着了。”纪清言笑着,忽然头猛地向后仰,喉结耸动了几下,整个人就这样没了气息。
花清浅丢开小刀,把纪清言的尸身交给荣萱。怀里空了,他忽然茫然起来,好一会儿,才拉着纪清言的手,对荣萱吩咐道:“你把清言,埋在咱们家花园子里,就在那棵梅花树底下,树一个墓碑。清言不是乱党,别叫人糟践了他。”
“清浅……”荣萱泣不成声。
花清浅站起来,身子晃动了几下,却没有倒。他遥远地与站在宫墙上的南玖对视,风吹散了他的头发,他看着看着,忽然一阵大笑,更显得疯癫。南玖面目冷静,甚至有些肃穆,静静待花清浅笑完,对身边人比了个手势。太监悄悄围住刑台,花清浅冷眼环视一圈,大声道:“南玖,你休想!”
南玖冷笑一声,太监们一拥而上,将花清浅按倒在地。花清浅重重摔倒在地上,口中却还是重复着那句话。荣萱分明看到他口中溢出血迹,他抱着纪清言的尸身,心里渐渐有了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成。
作者英文不好,不懂啥叫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祝开学的孩子们新学期愉快,多多留言才能考试拿高分啊【被踹飞……】
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纪清言的笑脸。
还是那副样子,有些光华内敛,眼角却藏不住的狡黠。今日的他,比平常还添了几分深情,靠上来同他并肩坐着。四周忽然现出群山碧水,脚下踩着嫩草,身旁就是鲜花。花清浅便知道这是梦,更加珍惜起来。
只有在梦里,见到纪清言才能没有一点怨,才能骗自己,这个人他爱我疼我怜惜我,才能一遍遍念着他说过的话,沉沦下去。
所以他才恨不得总是这样睡下去。纪清言在梦里同他说遗憾,没能完成他的心愿,又说起自己早已生无可恋,只盼来生。花清浅淡淡笑着,不回话,抓着他右边空荡荡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纪清言是他对幸福的最后一点向往和努力,丢了,他不知道靠什么活。
再长的梦,也有醒的时候。花清浅依稀记得,自己在南玖床上很不配合,甚至抓起床边摆着的瓷瓶打破了南玖的头。南玖盛怒之下把他扔进这个地方来,指天誓日说永远不会放他出来。花清浅用手臂支起身子,环视了一圈。
冷宫从来都恰如其分地体现了这个“冷”字。时值深秋,冷宫里莫说生火的木炭,连窗纸完整的门都没有。花清浅站起来,他所在的是个大殿,空空旷旷,墙壁结满蛛网。他往前迈了一步,脚底下绊着了,狠狠跌了一跤。这才回头看看,刚刚躺在一块不太平整的石板上。他揉揉跌疼的膝盖,半爬行着摸索这块石板。石板上隐约看得出朱红的“德”字,后宫里能受封这样一个字的嫔妃,怎么还沦落到宫殿成了冷宫呢?
他撑着石板,腿上用力站起身,冷风倒灌进来,他身上胡乱穿了一件薄衫,根本不能御寒。疾走几步关上门,却在稍微用力那刻,门“吱呀”一声,掉了。
要不是花清浅退得快,就要被它砸着。他靠在门框上叹气,把门扶起来靠门框抵住,好歹能挡些风。再多的法子也没有了,只能蜷缩起来取暖。可他实在想看看自己的新家,大概这一辈子,就只能在这里度过了。
大殿外头有个院子,杂草胡乱长着,到了秋天,灰黄一片。花清浅手里没有火石,不然□点着了,起码抵御一夜的寒冷。他在院子里飞跑起来,踩断枯草脆弱的茎和年久失修的地砖,边跑边放肆地大笑,待到全身是汗,双腿一软,就这么直挺挺摔在地上。膝盖和脚腕尖锐地疼着,他笑得更开心。
笑够了,便起身,院子的角落有一口井,不知道能不能打上些水,他跑了这么久,很口渴。好在井里有水,只是盛水的桶在半截腰掉了一块板,一次只能打上半桶。这井索年久失修,摇起来非常费力,花清浅几乎把整个身子都压上去,才勉强勾上半桶,不提防身后忽然有人响亮地叫了自己一生,水桶应声而落,重重摔回井中。
花清浅很不高兴地抬起头瞥了那边一眼,低头继续转动绳索,门口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几下就提起半桶水,放在井边。他抬头看了花清浅一眼,悲痛地红了眼眶。
“大人,你怎么会……”
花清浅嘴角青紫,眼眶边还有一点淤血,这是那天跟南玖动手的结果。他没理会来人,弯下腰捧起桶里的水就喝,那人拦住他,眼泪吧嗒掉进桶中:“花大人,这水生的,不好喝。”
花清浅点点头,抬脚踹翻了水桶,水四散开淌了一地。他也不管,抓起水桶就想再打一桶,边套绳子边抱怨:“不好喝,你都弄脏了。”
身边的人用袖子擦掉眼泪,帮他又大意桶水上来,趁着花清浅刚刚掬起一捧,打开食盒放在他眼前。花清浅怔了怔,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他拿起馒头递到花清浅眼前,花清浅犹豫着接过来,咬了一口。那人再不敢流泪,简单的饭菜奉到花清浅面前。花清浅狼吞虎咽吃着,那个人用衣袖擦擦眼角,问::“大人还记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