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艰难无比的开头让朱锦朔喜出望外,又写了一封长信讲述一些沿海流传的离奇故事,语气亲切而不轻佻,信中也没有唐突示爱,只像个普通朋友那样随意自然。
两个人通起书信,瑞雪的回信也渐渐不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疏远,又过了一年冬天,在开春的玉甄花节上,朱锦朔亲赴虎瑕,在宫宴上以笛声与瑞雪的琴声相和,终于打动了这个冷若冰霜的美人,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对于两边国主之间彼此提防的现状来说,这门亲事无疑是驱散阴云的一缕阳光,双方都很看重,定下婚期就开始着手准备,务求隆重盛大。
炽月得到消息之后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听了朱锦朔这几年的努力,也感叹他一片痴心,同时心中萌生出前往中原一游的念头。
“皇兄!”习武归来,炽月跑到御书房去缠夜弦,“让我跟送亲的队伍一起去嘛,我保证不会给大家添乱的。”
反正迎亲的加上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不下千人,他混在其中也不碍什么事。
夜弦从公文中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趣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炽月脸一红,挥退左右,半边身子趴在桌案上,声音拖长了一些,尽是撒娇的意味:“夜弦哥哥,让我去嘛!我只是想送瑞雪出嫁,保证不招惹那个皇帝。”
夜弦不信,含笑看着这个让人伤脑筋的弟弟。
他长高了一些,身板也略显结实,这几年习武让他的身躯有了漂亮的肌肉线条,虽然比起成年男子还是削瘦了一些,却不再是那个身无四两肉的娇气少爷了,脸庞仍有几分稚嫩,眉宇间却添一抹英气,平时在人前也能端出一副威仪凛然的架子,只有在对大哥撒娇的时候,又变回那个略带傻气的骄纵小鬼。
这张绝美的面容总是让人牵肠挂肚,以前是脆弱得毫无自保之力,现在则多了几分坚毅之色,让夜弦惊觉他这个弟弟正在慢慢长大,羽翼渐丰,到了该试着让他飞翔的时候了。
他不能一辈子将炽月笼罩在羽翼下,北地的男儿应该是英武雄壮的,在成长的过程中必然历经风雨,炽月总要学着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或者……一段感情。
他是个冷静睿智的君王,同时也是个护短的兄长,对于重视之人提出的要求,几乎无不满足,这次也不例外,炽月得到了许可,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换个身分,隐姓埋名随队前往。
炽月想了想,觉得大哥的要求并不过分,毕竟当年他从朱锦恆宫中不辞而别,如今大张旗鼓地过去,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行程既定,炽月的出行事宜便由岳承凛安排了,碍于这位二皇子太过招摇的美貌,岳承凛不准他骑马,总之要尽量杜绝拋头露面的可能,炽月只好忿忿不平地缩在马车里,饮食饮水都有近侍送上,梳洗起居自有贴身丫头服侍,连出恭也用车里的恭桶解决,只能在夜晚众人扎营休息的时候出来透透气。
迎送的排场颇大,行程也比他们逃亡时候缓慢了许多,到达时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炽月几乎要被憋疯,一抵达别馆,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想去城中逛逛。
中原的风情与黎国不尽相同,当时他满心忧愤,无暇欣赏京城的犬马声色,一别三年,再来时已是不同的心境。
岳承凛要安排一干人等的行宿,顾不上管他,只命令几个高手相随保护,让炽月戴了一张人皮面具掩去容貌,掌灯之前回来。
炽月满口答应,去闹市逛了一圈,买了些黎国不常见的小玩意儿,然后找个家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叫随从也入痤,一同享受中原的特色美食。
茶楼酒肆向来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炽月一边吃一边拐弯抹角与店小二闲聊,没几下就把他想知道的消息都套了出来。
一别至今,朱锦恆膝下已有四位皇子两位公主,看来他在后宫之中“耕耘”得挺卖力,炽月心里不禁有些泛酸,虽然明知道朱锦恆是个风流天子,不可能为了自己这个匆匆过客而收心敛性,在听到他儿女成群的消息时,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一手探入袖中,轻抚那个带在身边的同心结,炽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违反对大哥的承诺,想办法见朱锦恆一面。
不为再续前缘——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缘可以续——只想补上当年一句辞别,让自己彻底从这段荒唐的纠葛中解脱出来。
他知道这念头有些鲁莽,回别馆后左思右想,还是犹如一块心病般怎么也放不,只好厚着脸皮去缠岳承凛,求他想个办法安排自己见皇帝一面。
一国之君,哪是那么容易见的?何况炽月不在贵宾名单上,自然不会被皇帝召见,而且,他一点也不认为让他们两个私下见面是个好主意,炽月涉世未深,天真得很,哪里是朱锦恆那只狐狸的对手?
奈何炽月吃了秤砣铁了心,死缠烂打,终于磨得岳承凛点了头,叹道:“也罢,瑢王大婚在三日之后,明昕帝亲自主婚,酒宴结束之后我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不过恕臣多言,还请二殿下不要忘记陛下的嘱咐。”
“你放心吧,我不会失了分寸的。”炽月信誓旦旦,在别馆住了下来,满心欢喜地等待见面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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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当日,炽月被带进瑢王府,安置在一座幽静的小楼中,岳承凛告诉他这是皇帝驾临瑢王府时休憩的地方,留下两名暗卫守着,就匆匆离去了。
炽月怕被发现,早早躲到内室屏风后面去了,听着外面鞭炮声劈里啪啦地响,鼓乐震天,知道朱锦恆已经来了,他忍不住好奇心,倚在窗边朝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