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侧着身子不知跟他对视多久。七年前的程先生也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追我时固然甜言蜜语好好先生,一追到手也原形毕露,跟我吵跟我动手,把家里所有的茶杯都摔到地上。
可他也曾对我温柔。晚上不开车,坐公交去接我下班,站在公司马路对面,迎着我的目光走过来。
那时他的身影,恰如此时。
我觉得自己很没骨气,我明明在生他的气,觉得如果没有他,也许我就能有个正常的家庭,渐渐变得性向正常,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到老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在某个阳光和煦的清晨满足而死,可他只是这样看着我,就让我什么都气不出来。
“秦韵。”他站到我身边,“我刚刚说话有点急了,你别介意。你要去哪,我送你好不好?”
我没说话,面前开过一辆21路公交车,人少有座,我却没有上。
程先生把车开了过来。
很久很久我们都没有出声,他打开了广播,晚高峰末期的主持人三十多岁,她轻声劝着着急回家的司机安全驾驶,描绘出的幸福家庭仿佛近在眼前。
8
他把广播的声音调小,问我:“为什么吵架?”
“不是吵架。”我说,“是分手。”
“分了?”
“分了。”
“为什么?”
“我的原因。”
他扑哧一声笑了:“看你身无二两肉也不像能满足女人的……”
“滚!”我笑骂。
两个人笑了一阵,他忽然成为知心哥哥:“不过我劝你你还别不爱听,你下回要再找,就找个气场强点的,能帮你参谋着拿主意的。你脾气啊,太好!”
我无语:“你从哪看出来我脾气好了?”
“感觉呗。”他右转弯,道,“你们出来挺快的,没吃东西吧?我请客?”
“不了,我回家,你知道我家住哪吧?”我报出地址。
他眼底有失望一闪而过,但还是从善如流。新车性能就是好,一会儿就开到楼下。我拉开车门,他也从另一边走出来。
“谢谢你,我上去了。”我说。
“秦韵!”他赶紧叫住我。
“嗯?”
“你……”他支支吾吾犹豫半晌,干笑道,“没事,你上去吧。”
我耸耸肩,走进楼。
做了一锅面条端到电脑前,就着酱油菜吃。吃之前拉开窗帘一角,那辆崭新尼桑仍旧停在刚刚的位置,仿佛占用车道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