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琛大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昨晚虽然睡得很早,但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总是抑制不住去想项锐辚的事,想他以前的经历和感情,越是靠近就越是好奇,可是越是靠近也越是知道这男人对过去的事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又想了解又怕触到男人的禁忌而被厌烦,让他左右为难,不敢越雷池一步。
项锐辚看出他的犹豫,主动开口:“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巫琛眨着眼,期期艾艾地说:“我怕、我怕问了……你会生气……”
项锐辚忍不住敲他的头,说:“我什么时候对你发过火?”
他爱惜他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对他凶?
巫琛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轻声说:“你好像很少提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呃……朋友……”
在男人略显讶异的注视下,他的声音到最后细若蚊吟,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说完,巫琛吞了口口水,忐忑不安地看着对方。
他们的关系,真像现在的路况一样,被一堆莫名其妙的原因堵得进退不得,巫琛忍到现在,很多问题如同骨鲠在喉,不问一下的话他恐怕会活活憋死。
“我?”项锐辚沉吟片刻,说:“我父母健在,有个弟弟,他跟我完全不一样,很聪明,从小到大念书都拿第一,现在大学也该毕业了。”
巫琛屏气凝神地凑近他,问:“那、那你想他们吗?”
项锐辚靠在座位上,含含糊糊地说:“或许吧……”
还记得当初决定和骆清在一起时,年迈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让他滚出家门,说再不认他这个儿子,母亲一边扶着父亲,一边哀哀地哭着求他不要跟爸爸怄气,父子两个像斗牛一样互不相让,他顶着风雨走出家门,小弟追出来,陪着他走过两条街,只问了一句话:“哥,你觉得值吗?”
连骆清都抱怨他性格太过强硬,宁折不弯,总是把事情做得没有转寰的余地,项锐辚也承认自己做事欠考虑,但是从小就耿直刚毅的性格又怎么能说服软就服软?
谁料世事无常,与家人决裂之后,没过几年,爱情的航船也触了冰山,分手的时候项锐辚很平静,认命地平静,没有怨怼也没有遗憾。上天总是公平的,有些东西拼得头破血流也求不得,或者侥幸求得也未必守得住,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放手,谁也不必勉强。
这么多年,对家人不是没有思念,也时常会感到愧疚,但是他这被逐出家门的逆子,早失去了承欢膝下的资格。
巫琛被这个敷衍的答案搞得一头雾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小声说:“如果你出远门的话,我一定会非常想你的。”
项锐辚心头一动,习惯性地揉揉他的头发,回以温柔的笑容,巫琛像小猫一样咕哝了一句,然后试探着问:“那、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项锐辚没想到他会突然抛出这么一问,不禁有些迟疑,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巫琛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说:“有,对不对?”
他点头,不否认,却也没什么兴趣坦白那段情史,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在多少个街头迷失方向,多少幸福的回忆像泡沫一样翻腾破灭,这一切,怎么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
偏偏巫琛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又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项锐辚在脑中描绘出骆清的影子,却惊觉一年下来,那形象已模糊了不少,也遥远了许多,他想了想,用了几个干巴巴的词来总结:“漂亮、聪明、自信,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可惜因为太过自信,以为能用爱情俘虏并驯化项锐辚这样的男人,错误的决策,导致他们的关系一溃千里。
巫琛澄亮的双眼有些失神,喃喃地问:“还有吗?”
“还有……”项锐辚噙着一抹逗弄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补充:“他是男人。”
巫琛先是发愣,半天才消化完他的意思,低声惊叫一声,项锐辚本来以为这小鬼会吓得抱头鼠窜,没想到对方露出五味杂陈的复杂表情,似喜似忧,恼中含羞,倒让他这个始作俑者摸不清头脑了。
“喂,还魂了!”项锐辚敲敲他的头,说:“召集人们上车,前面路开始通了。”
“啊?呃!”巫琛如梦初醒,跳了起来,拿着电喇叭把游客召集回车上,前方事故车辆和受伤的人员都已经处理,可是由于车子塞得太多,行驶起来还是龟速,好不容易驶出这一段路,看看表,已经快中午了,错过了最早的一批船,漂流的地方肯定正在大排长龙,巫琛当机立断,临时变更行程,决定先去芙蓉镇吃午饭。
虽然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客人们都有些不满,但是毕竟是意外事故,抱怨也没用,于是都听了巫琛的安排,先去镇上旅行社安排的餐厅吃中饭。
安排好了游客们,巫琛脱身出来,要项锐辚马上送他去猛洞河那边排队,然后再回来接这些人。
这小鬼永远都会为别人的事而忙得焦头烂额,项锐辚虽然心里不爽,不过看巫琛急得冒汗的小脸,还是心软了,风驰电掣地把他送到排队口,看着底下满坑满谷的游人,他不赞同地摇头,说:“你确定要一个人跟他们卡位?”
看他这身单力薄的样子,肯定没几下就被挤飞,让他怎么放心得下?
巫琛拍拍胸脯让他放宽心,说:“我又不用跟游客挤,他们都是跟导游的,我只要挤过导游就行了。”
“你行吗?”项锐辚摸摸他的头,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这小子是个能强过人的主儿,常听说这边有导游打架的事发生,都是为了插队和反插队,巫琛这一脸青涩稚气,哪能拼得过那些老油条们,他思忖了片刻,说:“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