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度睡着的时候,紧闭双眸,只能看到他粗砺的皮肤,以及深密的睫毛,安静躺在那里,似乎也与一般人并无区别,但是等他醒来之后,目光却锐利无比。谢逸华总觉得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与厌烦。“你……是谁?”他缓缓试着往起来坐,钱方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己,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又试图拿薄被将燕云度的身体遮盖起来,反倒是燕云度神态要坦然许多。“齐二。”谢逸华答他,往床头挪了两步,利落的一个手刀将燕云度砍晕了过去,钱方顿时尖声大叫:“来人啊抓刺客——”他耳边只听到了抽剑声,然后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冰凉的长剑:“小子,少啰嗦,别耽误我救命!”谢逸华已经收起了玩笑。如果她判断没错的话,燕云度身上所中之毒却与她师门中人所中的乃是同一种毒。作者有话要说:我奶奶烧一周年祭,回乡下上坟去了,家中兄弟姐妹全来了,今天从乡下赶回来就很晚了,刚想起来更新,大家晚安,明天会规律更新的。钱方的尖叫声让外面的人听见了,牟旋已经手举弩机冲了进来,隔着屏风谨慎的问:“钱方,怎么回事?”朝着另外一名唤钱圆的小侍使眼色,让他进去瞧瞧。钱圆绕过屏风,顿时被眼前的情形给吓住了。钱方脖子上架着一把寒光四溢的长剑,而前来为少帅解毒的齐先生左手提剑,右手清理燕云度的创口,见到他烦躁的骂了起来:“你家少帅再耽误下去就成死尸了,怎么身边跟着侍候的一个二个都这么没眼色?”外间候着的牟旋还没问里面的情形,钱方跟钱圆就被人丢了出来,似乎里面的齐二心情极度不好:“想要保住你们少帅的命,就滚远点,别打搅老娘救人!”钱圆性子温和,跌在柔软的羊毛毡上,默默的爬了起来。但钱方被人扔出来,却不依不饶的要进去找谢逸华理论,还没爬起来就开骂:“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野人?我……家少帅岂是你说轻薄就轻薄的?”牟旋拦着他急问:“她没有好生解毒?”钱方性子有棱角,自恃出身燕府,乃是燕云度贴身侍候的人,寻常在营中众将军都要给他一二分体面,今日却被谢逸华一顿羞辱,面上挂不住,更是对她诋毁有加:“牟姐姐你这是哪里找来的骗子?我看她根本就不会解毒!”他许音才落,竟有一物洞穿屏风,擦耳而过,“铮”的一声钉在了帐中柱子之上,却是一枚柳叶飞刀。钱圆声音都颤抖了:“血……”钱方只感觉到耳垂凉痛,下意识伸手去摸,触手濡湿,竟是摸了一手的血。“滚!”谢逸华的暴怒几乎要透过屏风溢出来。钱方心尖一颤,竟然不敢再回嘴。牟旋将他推出了帅帐,自己手持弩机与钱圆守在里面,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心里在猜测齐二如何解毒。过了足足有三个时辰,天色全暗,钱圆蹑手蹑脚进去,但见燕云度身上穿着中衣,瞧不见伤处,盘膝闭目坐着。谢逸华端坐在他背后,亦闭目双掌抵在他后心之上,黑暗之中猛的睁开眼睛,钱圆瞬间竟然在她眼中瞧见了杀机,便似燕云度每次大战过后睡一觉醒来的同时,似乎整个人都还未从战场上的拼杀之中回神,被惊醒的瞬间将他错认为敌人,刀抽到一半凛冽的目光才会转缓。钱圆不敢再与她的目光对视,忙将里面的灯烛点燃,但见榻边小几之上原本放置着药杵药碗白帛水壶等物,都有用过的痕迹,地上扔着许多用过的染着黑血的白帛,而燕云度的面色已然好转,青黑之气褪去不少。他轻手轻脚绕过屏风出来,迎上牟旋询问的目光,示意她去帐外说话。牟旋手持弩机始终保持着警戒的状态三个时辰,臂肌僵硬,跟着钱圆出了帅帐,才吓了一大跳。帅帐门口乌压压一片人头,竟然也沉默着站了许久,见到她们走出来纷纷围了上来,询问燕云度的病情。钱圆长吁了一口气,安抚众人:“小的方才进去了一趟,少帅面色好了许多,少帅有救了!”“齐先生——”钟离激动的恨不得进去向谢逸华叩头,她性格爽朗,嗓门又大,这一声可谓是响彻帅帐内外。钱圆急了,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小声制止:“钟将军,别吵到齐先生!”他虽然不知齐先生盘膝坐在那里是在做什么,但她方才的眼神就说明不愿意被吵到。不过一刻钟,齐先生从帐内出来,下巴胸前都有血迹,牟旋忙迎了上去:“齐先生怎么了?”谢逸华目光凉凉在钟离面上扫过:“没什么,方才也不知道哪个没脑子的喊了一嗓子,岔了内息吐了口血,我需要静养。”钟离老脸红透,很想张口道歉,但是齐先生理都没理她,跟着牟旋走了。她很是委屈:“……我方才也不知道啊。”众将士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内中吕明吕将军跟她极熟,两人并肩战斗多年,就更是没有顾忌了:“老钟啊,你也该改改你的性子了!齐先生可差点被你害到。”钟离:“……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谢逸华在紧邻帅帐的隔壁帐中一日一夜未出,牟旋吩咐留下侍候她的护卫们就一步没挪。听说钟将军吵的齐先生受了伤,这些人就更不敢进去了,只盼着她早点出来。其间一名护卫还跑去询问牟旋的意见。牟旋正亲自扇着蒲扇熬药,齐先生离开帅帐之后,她们才发现燕云度枕边留有一纸药方,笔迹遒劲,颇见风骨,拿去给骆军医瞧,她竟然边看边抚膝赞妙。“齐先生既然没出来,你们就守在门口,不得打扰!”她还要忙着熬药,跟轰苍蝇似的将人轰走了。燕云度过了一夜就醒了过来,整个面色都泛着鲜活的气息,青黑之色大部分都已经褪去,直喜的钟离绕着他的榻打转,几乎要感谢皇天菩萨:“少帅被救了过来真是我大烈幸事!”“救我的那人是谁?”他再次醒过来,感觉到身体里的勃勃生机,便知道被砍晕之前的那人正是他的救命恩人。钱方还向燕云度告状,想要让燕云度治谢逸华的不敬之罪,却被钱圆训了一顿:“小方你好不晓事,少帅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多亏了齐先生,不说你我应该感激先生,便是整个南疆大营都应该感谢齐先生!”钟离害的谢逸华吐血,心有愧疚,也为她说好话:“齐先生医术高妙,这次若不是请了她来,少将军焉有命在。小钱方,你还是别找齐先生的不痛快了!”她又向燕云度介绍谢逸华:“救少将军的名唤齐二,是沧浪崖的弟子,跟同门前去剑门关寻找解毒的药材,结果被牟旋碰上就……请了回来。”当然请回来的方式有点强硬。整个南疆大营现在基本都知道,齐先生是被牟护卫用弩机挟持而来,只是自家人终归要护短,总不能指责牟旋挟持的不对吧?众人有致一同的在燕云度面前换了说辞。吕明也为牟旋作证:“齐先生对少帅的威名早有耳闻,听说中毒的是少帅,二话就说就让同门先回沧浪崖,只身来救少帅了,真是可敬可佩的义士啊!”等到谢逸华闭门养伤一日夜出来之后,才发现她已经被南疆大营传唱为“感少帅威名仗义来救”的义士了。守在门口的护卫端来洗脸水让她净面,又捧来了衣服让她换上,端了饭食。等她用毕,便恭恭敬敬说:“齐先生,我家少帅想请您过去说话!”谢逸华再次踏进帅帐,绕过屏风,发现燕云度已经能够盘膝坐在榻上了,精神瞧着还不错。她坐到榻沿,伸手去抓燕云度的腕子,旁边站着的牟旋钟离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钱方甚至还喊出声:“你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