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茵不甘挣扎:“……他们总是大家公子吧!”“小姑姑方才也说待本王好了,那送了表弟进来,若是念在血脉亲情上,本王疼表弟们而冷落了正君,岂非宠庶灭嫡?若是与正君在一起冷落了表弟们,岂非伤了表弟们的心?”崔春羽派出去的小侍已经去了清梧院,房间里一片安静,蓝茵内心似乎正在天人交战,而她带过来的一帮孩崽子们凑在一起小小声议论端王。良久,谢逸华见她答不上来,便好心道:“小姑姑也知道,本王那位正夫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咳咳,这个……心里的戾气比较重。自他进府之后,父君宫里赐下来的那帮侍君们全都被关进了偏僻的屋子里。若是真惹恼了他,恐怕连他一脚都止不住。我瞧着表弟们的身板……小姑姑还是三思而后行!”她话音才落,燕云度出现在了正厅门口,目光直视过来,在蓝家这帮小子们面上扫了一圈,胆小的已经被他的身高与气势所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作者有话要说:抽空补更,这章也有随机红包二十个。蓝茵是个文散官,除了败家败的轰轰烈烈之外,平日其实生活的十分低调内敛,与朝中重臣并无多少来往,连宫宴也很少参加,除了时不时上端王府打打秋风,也算是位合格的皇亲国戚了——并无欺男霸女侵占良田欺行霸市的恶行。燕云度与端王订婚日短,对端王家的亲戚不甚熟悉,但崔春羽派去请他的小侍伶俐讨喜,三言两语就讲明白了。他进来之后板着脸坐在上首,端王便露出几分瑟缩之意,目光在蓝茵与他面上扫过,为两人介绍:“这位是小姑姑,今日带着表弟表妹们前来道贺。”燕云度奇道:“怎么我听说是要送两名小公子来侍候殿下?”——宫里赏赐的侍君尚且惦念着她,连表弟们也想来分一杯羹?!燕奇与顾氏的担忧不无道理,燕云度自小就是个霸道性子,婚前苦读《男诫》不但没能将燕少帅洗脑,还让他每被《男诫》荼毒一遍,心里便要大骂一通:狗屁!哪个男人在妻主三夫四侍之后,真正能做到不妒不怨?!这玩意儿对于懦弱的男子来说,大抵可以当做最后安慰的良药,得不到妻主的欢心,被别的男子抢了恩宠,便抱着“贤惠”的牌坊幽怨到老。安定郡公是当世奇男子,习的是兵法谋略,大敌当前最喜主动出击,这点已经死去的白玉凤可以作证。换成他遇上此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的人也想抢,活的不耐烦了?!他上来就戳破了端王的谎言,让蓝茵与端王都暴露在他森森目光之下,更别提蓝府那几位表弟了。端王生的如珠似玉,京里少有贵女能及得上,又是嫡亲的表姐,蓝亭与蓝奉已届婚龄,见到谢逸华脸先红了一半,又是被蓝茵单独拎出来夸过的,见到端王正夫的容貌,顿感前途一片光明。蓝茵目光游移:“反正我家里度日艰难,哪得余钱给他们兄弟俩备嫁妆,不若送到端王府里来侍奉殿下。总归是表姐弟,难道还能差了他们一口饭吃?”这话就有些无赖了。燕云度坐在上首,目光在蓝家一众儿子们身上缓缓扫过:“端王府里倒是不缺这一口饭吃,只是蓝大人见谅,端王殿下将来既要将后院中馈交付于我,我必不负殿下所托,只是……管理的方式上令公子就未必能受得住了。”他诚恳道:“我对管理后院没什么经验,但想来都是管人,只要照搬南疆军营那一套,想来定能令行禁止。”谢逸华低头闷笑,被燕云度的演技深深折服,眼角的余光果然瞥到蓝茵连同几位置表弟色变。蓝茵显有退缩之意,干巴巴念叨:“家里就那样,出不起他们兄弟的嫁妆,不然殿下就将人收进府里,不然就帮着小姑姑出份嫁妆,总不能坐看他们老死家中吧?”崔春羽抚额——数年秋风打下来,蓝茵越发花样多了!事涉端王府财务,既然不是非要跑来跟他抢妻主,安定郡公的面色好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那就要看殿下的意思了。”崔春羽与燕云度都摆出一副尊重她的模样,谢逸华暗道:这时候倒想起我是一府之主了?蓝茵得到了端王一句承诺,还将正厅里摆着的点心装了一大盒,带着自己一帮孩崽子们回家。此次来的人委实不少,几个小一点的都被塞到了后面一辆马车里,只蓝亭蓝奉以及两名女儿与蓝茵坐在前面的马车里。蓝茵其人面皮奇厚,打开点心盒子招呼儿女:“来来来,尝尝端王府上的点心。”方才尽顾着讨价还价,茶没得喝两口,点心也没顾上吃,当真是又渴又饿。长女蓝舒十一岁,次女蓝月十岁,只因家中母亲没个人样儿,败家子的名头响彻帝京,走到哪里都算是旁人的一大谈资,小小年纪颇有自尊,尤其对蓝茵今日带着一众兄弟们前往端王府打秋风深感难堪。蓝月眼眶红红偷瞧一眼长姐,纯属被亲娘给气的。蓝舒自小板正,有个败家的亲娘,最大的好处便是小小年纪极有上进心,以振兴家业为要,见蓝茵这副模样,顿时再忍不住了,直着嗓子喊了一声:“娘,难道咱们家还会缺了点心吃不成?你怎么就能……能将哥哥们送给表姐做侍君?”纵然是庶出,却也是大家公子,说出去也不怕成为笑话。蓝茵差点被一口点心给噎住,还是蓝亭斟了杯茶奉上,她一口气灌下去,才将气儿理顺了,点心也不吃了,拈了块梅花糕扔着玩,还在长女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上拧了下,留下个油脂及点心渣子混和着梅香味的手印,“嗤”笑一声:“阿舒,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最可厌了!”蓝舒在心里腹诽:总比你吊而郎当没个一家之主的样子强吧?“蠢货!你再用功读书,哪怕才高八斗,连中三元,终天熙帝一朝都不会重用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若是将来太女继位,卫家的人就更别想了。若是你表姐能上位,那还差不多。”她面上带着嘲讽之意,与往日那副纨绔模样大相径庭。她这个母亲做的十分失败,没威信就算了,说出来的话也多半不能取信于人。“骗人!母亲你自己不求上进,却恨不得女儿也如同你一般做个纨绔,可咱家……还有家产给女儿败吗?”想来她们母女平日说话便是没大没小惯了,蓝茵被女儿揭短,竟是一点也不恼,讽笑道:“你大姨在北疆被弹劾贪污克扣军饷,据说是畏罪自杀;你二姨在中州视察灾情,被泥石流所埋,两人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死于非命,你祖母连折二女,急痛攻心之下也去了。难道一切当真是巧合?”蓝家孩子们虽然未必深懂官场倾轧,但她说的话令人毛骨悚然,细思极恐,一时都望住了她。蓝舒声气儿都颤了:“娘亲没骗我们?”蓝茵随意将梅花糕捏碎,扔到了点心盒子里,朝后以一个极其懒散的姿态瘫坐着:“不然你们天纵英才的娘亲需要散尽家财做个纨绔?”她在长女额头上弹了一记:“你娘小时候读书成绩比你还好,连你祖母也常夸,那又怎么样呢?”那又怎么样呢?都敌不过官场反覆,命运无常八个字。蓝舒小小年纪,原本确定了远大的志向与目标,每日起五更睡半夜的读书,时常被亲娘嘲笑天真幼稚,做无用功,她以前还不以为然,心里对亲娘是不屑的,碍于礼法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用加倍用功读书来抗议她这种消极的人生。一夕之间,却被蓝茵打破了所有梦想,顿时四顾茫然,小小年纪竟是生出了踟蹰沧桑之意。蓝茵浑然不觉自己给孩子们心理种下了多深重的阴影,还拿满是点心渣子的手摸摸两个儿子的脑袋:“你们也别觉得娘亲要将你们送往端王府做通房,卖子求荣。宫里已经陷进去一个,这辈子都还不是了局呢,怎么还会往皇家送人。那不过是娘的幌子,与端王经年未见,试探下她的人品,若是个无品的好色之徒,真想留下你们兄弟,为娘也可以耍赖,反正我不荒唐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