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在朝为官多年,勤勉清正,怎么偏偏最近就有刁民状告,莫不是朝中有人结党营私,打压朝臣?”一名年约四旬的官员口沫横飞,慷慨激昂,为程陶辩白凤帝膝下成年的皇女只有三位:太女、端王、谢安华。太女大位已定,人所共知谢安华是太女的狗腿子,她父君恨不得去福春宫给皇夫倒夜香,已经做了庶君,还能张口闭口在皇夫面前自称奴婢,父女俩身上都贴着福春宫的标签,站在太女对立面的只有蓝锦所出的谢逸华。谢逸华才回宫,朝廷六部的门只摸到了个户部,就被人含沙射影在朝堂上开喷。她这些年与朝臣隔绝,不曾笼络权臣,培植心腹,外戚又不给力,吵起来只能自己撸袖子上场。“这位大人可否说明白,想要陷害程大人的是哪一党哪一派?”谢逸华义正言辞道:“陛下圣明,大人一定要协助左大人彻查此案,为程大人洗清污名,免得冤枉了一名好官!”众臣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端王能蠢到这一地步。谢风华尚能保持太女的端庄,谢安华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也算是笑出了朝中大部分人的心声。以太女谢风华为首的官员们近来都打起精神等着应对端王的攻击,哪知道这位皇女前几日只在朝堂上打盹,今日甫一上场就说蠢话,真是个职场上的新手,政治林里的菜鸟,徒惹人笑话而已。那官员正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席林,与程陶有同窗之谊,也被端王的“耿直”给震惊了:“朝中官员结党营私……难道还能时时处处彰显?自然是极私密的!”端王真是个棒槌,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既然私密,竟还能教卿知道,那定然是你打进了党派内部,获得了确凿证据!”谢逸华状似好心建议:“那还等什么?快将证据交由左卿,何愁不能为程大人洗刷冤屈?”席林心里将端王骂了几百遍,朝堂上吵架的多了,他又是御史出身,一张嘴铁齿钢牙,咬人入骨三分,当得是一头猛犬,还真没碰见过这么蠢的对手!席林忿怒不已:“微臣如何能有证据?”端王这不是污蔑他也结党营私吗?“敢问左大人,都察院办案都是这么捕风捉影不讲证据的吗?”谢逸华十分不满。左宗梅连半刻都没犹豫,立时正色道:“都察院办案,都是要证据确凿才可定罪,怎可凭三言两语就定罪的?”关乎都察院声誉,就算她再有心想要维护属下,此刻也不敢替席林开脱了。席林整张脸顿时都火辣辣的,犹如当头被人扇了一耳光,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当真没想到端王在这儿等着她。如果不是身份悬殊,席林都恨不得扑上去撕了端王那张嘴,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金殿上,向凤帝重重磕了个头,悲愤呼号:“求陛下为微臣作主,端王殿下她怎可污蔑臣结党营私?”满朝文武官员投向端王的眼神顿时大改,就连谢风华都认真打量了谢逸华一眼,更别提谢逸华此举又勾起了卫玉荣在端王府受辱之事,她心中对端王的人品再次打了个大叉:真没瞧出来端王生的文雅,却是个阴险狡诈的性子!“如爱卿所言,似乎最先提起结党营私的,并非端王,而非爱卿吧?”凤帝唇角带笑提醒她。席林傻傻跪在当殿,恨不得时间回到今日开朝之时,她一定闭紧自己的嘴巴,不去为程陶开脱。“陛下圣明!”谢逸华可不准备放过席林,继续亲切友好的与她会谈:“敢问席大人,如你所言,程陶入朝为官多年,兢兢业业,就绝对不会做出截留国税之事?卿可敢以自己的官职发誓?”端王步步紧逼,席林狼狈万分:“程陶自己做事,微臣怎么能为她保证?”“席卿既不能为程陶保证,却敢为她开脱,可是收了她家人送的好处?”席林:“……”金殿之上唇枪舌剑,端王府内也好不到哪里去。凤帝将安定郡赐于燕云度做嫁田,他之前忙着备嫁,顾不得派人去打理。夏收之后,各地税收开始,安定郡也派了一名主管钱粮的官员将安定郡的税收以及账簿带了过来,交由燕云度过目。经过端王的短期培训,燕云度对帐目总算有些基本概念了,让他一眼看透假帐难度太大。但燕云度取繁就简,直奔最后一页的结果而去,扫了一眼总收益,神色便冷了下来。银腰侍立在侧,凉凉道:“正君,安定郡是个穷乡僻壤没人要的吧?一年的税银少得可怜,所以才赐给郡公做嫁田?”安定郡前来送税收的官员姓龚名珍,才端了宫人奉上的银毫,差点将茶汤都洒了,讪讪道:“小哥万不可如此说,陛下赏赐给郡公的当是肥沃膏腴之地,怎会是穷乡僻壤?”“膏腴之地的税收才千把两银子?”银腰摆明了不信,小声嘀咕:“别是瞧着正君不懂钱粮税收,这才来唬人吧?”他一副字正腔圆的大烈官话:“本公子虽然不是大烈人,可也不傻!”龚珍惶恐:“岂敢岂敢?!”燕云度阖上了账簿,闲闲道:“龚大人有所不知,最近京中出了一桩大事,户部侍郎程陶擅自截留两州一府的税收,与底下官员勾结分赃,已经被押往都察院大牢审讯了。”龚珍当下面色泛白,忙离座跪倒:“郡公见谅,安定郡最近几年税收当真如此,外人不知道而已。安定土地确实肥沃,但……有豪强大户免税,所以收上来的税银难免就少了些。”“豪强大户?”谢逸华在朝堂上掳袖子与人开撕,回到端王府看到安定郡送来的税收银子,顿时玩味一笑:“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吞下安定郡的税银?”燕云度手里还有御赐的安定郡郡府图,他揉揉额头:“说起来也是皇亲国戚,正是三皇女的亲姑姑,宫里何庶君的亲姐姐何旭,虽然只有个虚衔的官职,可谁人不知道三皇女与太女姐妹情深,安定郡的官员可不会为了交到端王府的税收银子,而得罪了太女。”安定郡自赐给燕云度之后,州郡官员也并不当一回事。燕云度再是战功赫赫,也已经从军中退了下来,未见得敢跟何旭正面对抗。何旭的品级比起燕云度是差远了,但她背后有三皇女,而三皇女背后站着太女跟福春宫的卫皇夫,燕云度难道还敢跟皇夫叫板不成?没成想燕云度运气好,年纪老大居然嫁给了二皇女做正君,这就有些微妙了。大烈谁人不知,淑贵君宠冠后宫,而贵君所出的端王更是颇得凤帝欢心。安定郡的官员无论是太女还是端王都得罪不起,又有人暗中授意,推波助澜,索性顺势而为,派了老实人龚珍前来送税收银子。谢逸华轻笑:“本王还以为太女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平静,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想来试探本王?若是咱们吃了这个哑巴亏,阿云觉得她会不会对我和气些?”太女也真有意思,她原来以为自己会在户部受到诸多排挤刁难,原来还有另外一出戏等着她。“太女和气不和气我不知道,往后想要踩到殿下脸上的臣子恐怕不少!”燕云度心里也窝了一团火,若是在南疆他早上马提枪杀将过去了,何苦要受这般委屈。何旭嚣张跋扈,连他的银子都敢吞,难道就吃准了端王不会为他的嫁田跟太女对上?他与端王夫妻一体,他受辱就等于打了端王的脸,两个人谁的面上也不会好看。东宫书房里,龚珍跪在太女脚下,将今日往端王府交帐之事细细禀明谢风华:“……安定郡公听说何大人在安定郡亦有许多良田,便收了税银与账簿,让下官离开了。”谢风华又问了几句,便遣了龚珍离开。谢安华大笑:“皇姐你听听,臣妹原还以为谢逸华娶了个多么烈性的正君,原来也不过是软蛋一个,听到臣妹姑姑的名头,就吓的吃了这个哑巴亏。皇姐还怕谢逸华会跟你争,以皇妹看,她恐怕没这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