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红翎脸色顿时变了,重新变得忧虑起来。
然而季平安却只是饶有兴趣看着它,神态依旧那般淡然,他的嘴角甚至笑了下,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道:
“你认为我是假的?那你为何不敢上前?”
为何不敢?!
这句话轻飘飘,没有力量,然而落在魔猿耳中,却如重锤。
是的,虽然心中这般认为,嘴上言之凿凿,但对大周国师的恐惧,早已深深嵌在过去这几百年间成长起来的一代强者记忆里。
它不敢!
就算只有一副皮囊,就算感应不到任何威胁,还是本能的不敢,本能的畏惧!
它本来并未注意到这点,直到被季平安戳破,那股恐惧便燃烧起来,成为了愤怒,魔猿妖王直起身躯,试图从身高上找回威压:
“你在挑衅本王?”
季平安仍旧只是笑着,或者说,在戏谑地观赏着一出猴戏。
“你以为我不敢?!”魔猿被激怒了,愤怒如火山般喷发,这一刻,愤怒终于冲垮了恐惧。
在人们的惊呼声里,这头本就高大的大妖,身躯竟再度膨胀!
它的双腿绷紧虬龙般的青筋,毛发疯长,锋锐如矛,它本就受创的盔甲被撑裂开,六只手臂张开,身后无数雪妖畏惧地匍匐,瑟瑟发抖。
无比恐怖的气息弥漫,令整座城池的所有生灵都有所感应。
恐怖,这便是一头观天巅峰的大妖,全力展开气息,而释放出的威压。
然而季平安却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甚至于,他根本没有去看前方膨胀如摩天大楼般的巨猿。
他只是微微仰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视线穿过了厚厚的云层,再穿过了天穹,投向了无尽的彼方。
他想起很久前,神皇快老死的时候,最后一次召他入宫,二人望着夜空平静地商讨着神皇死去后的安排。
();() 当时,早已年迈衰老的神皇担忧地问了一句:
“我死之后,周边那些势力未必会安稳,若是来犯,你有把握镇得住吗?”
国师没有犹豫:“当然。”
当时已经老糊涂,气若游丝的神皇还是担忧,问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我知道你比当初更强大了,但星官是不是太依赖星辰?太依赖夜晚?万一敌人白天来打你呢?”
季平安记得自己当时静静看着老糊涂的朋友半天,才说出了那句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无法理解的话:
“无论昼夜,星辰永远都在。”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只要我想,星空随时可以为我闪烁。”
……
阴阳学宫。
观星台上,整个学宫内的星官都已撤离,前往最近的武庙,只有谢文生一个人还留在这里。
他静静站在白雪皑皑的高楼上,怀中抱着一坛酒。
逍遥派向来是避世的,也逍遥派的法诀,也可以帮助他完美避开一切的乱世,与敌人的关注。
然而此刻,默默喝酒的谢文生抬起头来,坐在城中最高的楼阁上,望向厚厚的云层。
发现无数灰云于此刻裂开,露出漆黑而狰狞的缝隙。
……
“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