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衣:“……”看出来了,这位疼她胜过疼自己的亲儿子。“小梅子啊!”沈平成语重心长,“我们这位陛下,看着昏庸残暴,其实很有自己想法,你跟了他,也不算坏。只不过伴君如伴虎,自己千万注意些,别真把他当傻子!”梅雪衣:“……”原来在旁人眼中,她是把昏君当傻子的吗?“陛下身子骨不行,抓紧生个储君,表舅会全力支持你,将来做了太后,那日子可就好过了。”沈平成拳拳嘱咐。梅雪衣:“……”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是真心为她好了。被周遭所有人善意对待,她的心中着实有些异样。“不过,该劝还是得劝着陛下些!”老将仰首看了看毛坯高台,痛心疾首指指点点,“像这个,就过了嘛!铺张浪费!这得多少钱啊!”梅雪衣颇有些心虚。看来昏君没让这位忠臣知道,他的手上还有价值五座摘星台的蛟网、八座摘星一枚的弩-箭……她收敛了神情,正色道:“表舅可以先去见一见陛下捉到的那名修士。如今风云突变,陛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与金陵决战在即,表舅乃国之栋梁,该准备准备了。”沈平成的目光恍惚了片刻。这,是他熟悉的小梅子啊!自幼她便爱听打仗的故事,他教这个囡囡沙场点兵时,比她大两岁的沈修竹还只会玩毛笔糊一脸墨汁呢。不知为什么,老人忽然感到心头悲恸,好像失而复得。他急急侧过脸,掩了掩鼻目:“我知道了。好好保重!”看着沈平成离去的身影,梅雪衣忽然意识到昏君为什么一再对沈修竹手下留情了。他是把定国公当成半个岳丈了吧。金陵的信报如雪片一般飞进朝暮宫。如今秦姬忙于对付金陵的藩王们,无暇分神。暗探们轻而易举就能将金陵宫廷中的情报传回卫国,连秦姬摔了几只茶杯都记录得一清二楚。白袍修士们从仙域来到凡间,目的是要替赵润如复仇。而秦姬想做人皇,就必须安定国内让四海归心,她才有出兵伐卫、争夺帝气的资格。如今她只能尽力拖着修士,既要他们助她降服藩王,又要制止他们在金陵大开杀戒,每日忙于斡旋,端是焦头烂额。与金陵的鸡飞狗跳不同,梅雪衣的生活比往日更加安逸奢靡。上次在烈日下看话本导致头痛之后,卫今朝便为她换上了簇新的轻烟罗鲛纱窗,无论天阴天晴,她的寝殿里总是均匀地散洒着柔和的光线。贵妃榻整张皆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制成,躺在上面就像是浮在碎浪上一般。身上穿的不是绒毛大氅,而是珍稀的火蚕纱。薄如蝉翼,穿着它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竟不觉寒冷。白日吃的是山珍海味,夜间燃的是玉髓明烛。眼见秦姬将金陵藩王一个个征服,伐卫即将提上日程,梅雪衣花起钱来更加心安理得——省什么钱,万一打不过那些修士呢?省下来给敌人花吗?“陛下,”她合上手中的最新军情,“再有三日,金陵大约就要出兵了。沿途的百姓都疏散好了么?”“王后总是心怀天下!”他的身体从后方沉沉贴上来,薄唇在她耳畔若即若离,低哑声线坠入她的心房,“有这功夫,何不多看看我。”梅雪衣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见他的眸色已变得幽暗灼人。这昏君,仿佛永远不会累、不会倦,也不会腻。他贪恋她,那副病态沉溺的神情令人心惊。梅雪衣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脸上。冷白的肤色,因瘦削而略显寒冽的线条,谪仙一般的眉眼,精致无双的淡色薄唇。这么好看的脸,还真是再找不出第二人了。病着,亦能入画。长眸微阖,他躬身,偏下头,唇与她若即若离,征询她的许可。当然,此刻只是因为气氛太好,他才会有这般温润的君子风度。平日里他总是将暴君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该伐便伐,绝不拖泥带水。他的温度和气息感染着她。‘及时行乐罢……’梅雪衣这般想着,阖上双目,轻触他的薄唇,以示邀约。拥上白玉榻,纵情起伏之时,她不忘再问了一遍:“沿途百姓,都疏散了?”昏君恨恨一笑,衔住她的下唇,磨牙:“散了!”这一夜,她也彻底散了架。秦姬以修士为先锋,开始伐卫。梅雪衣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变得不同。硬要说区别的话……前线传回来的情报更有趣了。金陵大军气势汹汹杀入卫国第一座边塞城池时,惊奇地发现,立在城墙上的竟然都是披着盔甲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