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东大理寺,乃南陈朝司法要之地,理天下各州府县案件之复审,重、大、疑、难案件之审理。
现在,大理寺大门紧闭,原本神威凌凌的两座狴犴石像都显得无精打采。
带着面纱的县主站在门口沉默肃立,娇俏侍女则对着一个身着青袍的大理寺评事喊道:
“县主说了,让大理寺卿出来接状子。”
这评事是有苦说不出,谁曾想今日轮到自己值守,会出这档子事,耷拉着张脸回道:“周大人进宫去了,还没回来呢。”
“那项少卿呢?他出来也行。”
“项少卿也进宫去了,也没回来。”
娇俏侍女听他这么说,急的直跺脚:“那你们大理寺就没人了么?”
这么大的大理寺怎么会没人,只不过现在都在大门后躲着呢。
大理寺卿周来和少卿项钟两人愁眉不展,背着手不停的走着。
“周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项少卿,你在这里顶一会,我进宫找陛下去。”
“大人,这哪还来得及,我怕你等回来,她连我都拆了。”
“项大人,只要顶住,就有办法,委屈你了。”
项钟眼一翻,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嘛,你一个九卿都躲成这样,我一个少卿能顶得住?
这平安县主赵童儿是什么人?是军界大佬镇北侯的掌上明珠,后宫话事人德贵妃的嫡亲外甥女,她真要拆,我都得赔着笑脸给她打下手,你信不信,不信咱试试。
“音儿,你退下,我来与他说话。”赵童儿走上前来,朗声说道:“陈律上有记,判死者凡喊冤应重审,大理寺掌天下刑狱,以律法为理,为何成旭的案子你们不接呢?”
评事哭丧着脸解释道:“县主啊,这案子经县、府二审,我们也仔细勘察了口供、物证,这案子铁证如山,难不成他一直喊冤,我们就一直审?陈律上也说了,如证据确凿,大理寺复勘后,人犯确有罪而不认者,可略。”
赵童儿冷笑一声说道:“哼,铁证如山?我问你,此案人头找到了吗?”
“县主,此案死者已被人认领,人头找没找到,于此案无涉啊。”
“无涉?陛下曾多次说到,人命关天之事,应慎之又慎,每次秋决,陛下十中只选二三,你们可好,物证不全即定案,喊冤而不审。
今日我带着人亲来送状,你们连个接的人都没有,好大的威风,真当我赵童儿不敢拆了伱们这大理寺的门。”
京城百姓本就好看热闹,见县主这么一说,顿时七嘴八舌的说起大理寺的不对来,整个人群随着县主一步一步的逼近大理寺正门。
衙役不敢拦县主,只能横着水火棍,连成一排,和百姓推搡在一起,场面很是混乱。
评事官员看着已经在拔刀的赵童儿,边退边擦着头上豆大的汗珠,心里暗暗叫苦,大人啊大人,你再不出来,这姑奶奶真的要动手了,我可拦不住啊。
周来哀叹一声,正了正衣冠,往后退了一步,事到如今,那就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王翀混在人群里,把事情听了個七七八八,心中暗想:这样不行啊,大理寺的面子都要丢完了。
于是他用竹棍戳了戳王木,低声说道:“走,阿木,快走。”
“走?大人,这你得管啊。”
王翀压低嗓子说道:“这时候你喊什么大人,管什么管,这是我能管的吗?”
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闲事不管,饭吃三碗,这么多圣贤苦口婆心,就是要告诉我们一件事,少管闲事。
而且刚才评事说的很清楚了,此案大理寺已经复勘无疑,铁证如山,这不知道什么县主估计是听了别人的一面之词就过来了,王翀去干什么,凑上去被这小娘皮打?
他刚要拉着王木悄悄离开,身边一个听到两人说话的男子高声喊道:“这儿有个官儿。他说接这个案子。”
王翀心里那个气啊,好想一棍子打落此人的满嘴牙,别人不管就你管,你刷什么存在感,我特娘什么时候说接了?
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否娶妻,娘子可漂亮,小心我晚上去砸你家窗户啊,哎,谁推我,别推我啊。
赵童儿转头一看,只见一年轻人从人群中里被推了出来,髻歪斜,衣衫不整,鞋还掉了一只,拎着根竹棍,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再仔细一看,是他。
评事见到王翀,脸色一肃,高声喝到:“哪来的狂徒,敢替大理寺接案子。”
王翀心想既然被人推出来了,那就先把这事平了,给新单位留个好印象,于是从怀里掏出告身交给了评事。
评事一看,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个子高的来顶了,死上级总好过死自己,便对县主说道:“县主,这位王大人是本寺新任寺丞,在地方上破获大案无数,断案如神,您找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