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留县县城,今夜注定不安稳,平时安静的街巷里,提着灯笼的衙役正砰砰砰的敲着一户户人家的门。
平时凶神恶煞一般的衙役捕快现在文雅的好像读书人一样。
“黄老爷,我家大人让你去县衙一叙。”
“许员外,我家大人请你去趟县衙。”
“李管家,贵府老爷在吗?”
他们的礼貌得到了同样礼貌的回答,不过稍显一致了些。
“我家老爷不在。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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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许员外家,一个青衣正在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水袖翻转,眼波荡漾。
台下几个大户坐在几张桌边,喝着茶,听着曲。
留县县城不大,翠华楼上和后面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这些大户的耳朵里。
西京城里来了一个小官儿,是负责赈灾的,现在请他们这些大户去,用意也很明显,要么借粮,要么还粮。
于是他们就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许员外家,聊一聊怎么打了这个小官儿。
“许员外,这件事有点棘手,京里都来了人了。”
许员外手在腿上打着拍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怕什么,这常平仓是县衙管着的,与我们无关。”
“那毕竟是我们借的啊,现在流民众多,我怕万一出個意外。”
“怕什么,几个贱民还能翻了天去,我们借粮的时候可是和县衙签了契书的,时间没到,还什么?”
“但那平安县主也在啊,听说她”
“一介女流而已。好,唱的好,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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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干吧,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城外窝棚里,一个眼窝深陷的黄脸男子对着一位年长男人说道,“我们已经两天没吃的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年长男人犹豫了一会:“再等等吧,说不定城里马上就会放粮呢?”
“等甚,要放早放了。”一位躺在地上的青年说着又翻了一个身,“娘的,饿的说两句话都说不了嘞。”
“俺们这可是造反!”
“哥,不是俺们要造反,是这官府逼的俺,你难道想看着大家都饿死?”说着,黄脸男子低声说道,“哥,那边都商量着吃娃娃嘞。你想自己的娃儿被吃?”
年长男人抬头哀叹一声,“唉,算了,我们就等到明天城门开,如果还不放粮,我们就去吃大户,但是说好,不要去害百姓。”
黄脸男子和地上躺着的人交换了个眼色,点了点头,说道:“行,听你的,哥。”
这时,一个女人哭着跑过来说道:“当家的,慧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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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内,王翀一脸肃色,手指不停地桌上弹动着,他心里很急,比任何时候都急。
这可是两万流民啊,留县县城一共才多少人,今夜如果筹不到粮,他估计不用到明天下午,流民就要开始暴走了。
对流民而言,无非是死,晚死总比早死好,极端绝望下的人,你不能对他们有过多的道德要求,换成他自己,早就特娘的杀进大户家了。
“小官儿,还是我们护着你出城吧,这流民可不是开玩笑的。”
赵童儿曾在江州经历过一次流民潮,那疯狂惨烈的样子她想起来就感到后怕,明明已经饿成了这样,但还是一波一波冲击着镇北军的防线。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饿鬼。
王翀摇了摇头:“我们如果不管这批流民,他们就会变成暴民,不是饿死,就是被官军杀了,就这样走了,你我心里能安吗?再等等,看大户的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