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刚从水里出来,湿衣贴得紧。回头时眼角勾得那一下,清水出芙蓉。
鳌庭陷在肉里的小眼睛一下变大,盛气凌人:“把他给本少爷抓起来。”
好几道应答声:“是。”
什么鬼东西?
管他的,肯定不是好事,跑了再说。
谈善立刻撒脚丫子狂奔,眼看转角就是楼梯,他一口气还没松完,正对着的门扉忽然在眼前打开,他走太快差点被拍到鼻子,急停。
长袖飘飘的公子哥从里面出来,怀里抱着一把琴,紧咬下唇,眼圈泛红。
两人乍一打了照面,都一惊。
“你还跑什么!”
谈善一咬牙,猫腰从公子哥身侧窜了进去。
香。
极香。
价值千金的沉香。
这是谈善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进门正好对着一道隔帘,帘身轻薄,上面绘了三两竹影。他进来卷起一阵气流,隔帘朝后扬起,一盆兰花细长的叶映出轮廓,也带出几案后的模糊影子,三千青丝风中一扬,又落下。
谈善没来得及细看,案头一只纸折飞鸟因为带进来的风,正好朝他的方向俯冲。
他下意识伸手捞,一捞捞了个正着,听见身后此起彼伏膝盖磕在地面的响声——“咚咚咚”。
谈善心脏猛然一跳,僵硬抬头。
耳边声音离得很远,是惊慌失措的请罪:
“扰世子清净,世子恕罪。”
“世子”二字说出口,春五娘心里咯噔一下,腿一软在地上趴稳了。
她心说自己真是倒大霉,这两柱香功夫就没一刻不提心吊胆的:特意挑了平时最听话的,谁知道人说跳湖就跳湖;整个放花楼五楼想方设法封了,还是有人闯进来;说了爷是私下来有公事在身公事在身,还闹得这么热闹。乌泱泱一大片人头跪在底下,这是生怕京城里“世子爷逛花楼”的消息传得还不够快。
春五娘真想给自己一耳刮子。
阒然寂静,湖面吹来的风将窗棂拍打得“沙沙”作响。
谈善左右看了一圈,大家都跪了,他一个人杵在原地怪尴尬。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慢腾腾也跪,不过慢了半拍,一茬树苗里顶出来个突兀的黑脑勺。
好在这事儿似乎没人注意,鳌庭身边尖嘴猴腮的跟班先一步迈进来,扬声:“五娘,你这儿不是有好颜色的哥儿,刚抱琴出去的叫什么——”名。
戛然而止。
“咚。”他嘴一闭,双膝一提,也跪了。
鳌庭心宽体胖跑不动,还在后头。
谈善心里实在好奇鬼十七岁是什么样的,他忍了半天心痒痒,从地上抬起半寸视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观察。
看不清什么,竹绣后纱影晃动,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出了何事。”带刀侍卫站在众人前,扫视一圈,“春五娘,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