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响起了极为欢快的乐曲,大家都在笑着,唯独郁知年变成了一个三岁的孩童,悄悄钻到白色甜品台下,用桌布遮牢自己,无声地大哭了起来。哭了很久,郁知年才在闹钟声里醒过来。注册结婚预约在上午十点,市政厅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天气有些糟糕,市政厅外车行道边,树被雨打的七零八落,天空是灰色,市中心黯淡无光。杨恪坐在他身边,两人一路都没说话。在这样婚姻真正即将到来的时刻,郁知年看着街景,意识到它并不值得期待。短暂浮现过的兴奋和羞涩被现实的不爱一扫而空,只留下沉重和不安的真实世界。杨恪和他像被迫将同极相对着绑到一起的磁铁,双方持续在排斥,一个是不喜欢,一个想保留体面。但为了获得财产,除了在一起外,别无他法。从车里走出来,杨恪和司机都给郁知年撑了伞,不过风雨都大,他们的西装仍旧湿了。杨恪的灰西装袖口被雨淋成了深灰,看起来有点狼狈。走上台阶时,为了撑好雨伞,杨恪搂了一下郁知年的肩。杨恪必然没别的意思,是郁知年自己僵硬。到了厅内,杨恪把伞给司机,他往前走了两步,脱离杨恪的手。李律师也刚好赶到,他们一起上楼。提交资料后,市政厅的工作人员泰拉主持了结婚仪式,摄影师和李律师是见证人。泰拉主持得富有感情,发自内心祝福新人,说祝词。雨水一直打在注册厅的圆形拱窗上,郁知年心不在焉地听到结尾。最后签字时,杨恪先签,而后轮到郁知年。郁知年提起笔,低头看写着杨恪名字的证书,迟疑了几秒钟。他突然产生一种冲动,想问杨恪“真的愿意和我结婚吗”,但场合不好,人也太多,郁知年问不出来,于是在房中其他人的注视下,他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仪式就此完成,郁知年和杨恪快速地缔结了婚姻关系,史密斯拿出他们昨天购买的对戒。郁知年原以为是各戴各的,不料杨恪取下郁知年的那枚,只好伸出手,杨恪沉默地替他戴上戒指,郁知年也拿了杨恪的,交换戴好。“不接个吻吗?”摄影师举着照相机,在一旁兴奋地问,“我拍一张照留念。”郁知年一惊,下意识看了杨恪一眼,对摄影师说:“不用了吧。”察觉到泰拉略有异样的眼神,郁知年找了个借口:“我流感刚刚痊愈,还在传染期。”厅内忽而静了静,李律师打破尴尬,说:“那我们先回去吧?”“我的助理准备了花,可以拿着花在门口拍一张,”他说,“也不错。”他们走出门,郁知年看到李律师的年轻男助理那种一束白色的鲜花站在门边,馥郁的香气传遍四周。郁知年停了停脚步,有一秒钟他觉得接过花拍张照是可以的,但想过后,实在不想自取其辱,觉得没必要留下双方都不想留下的证明,便当做没有看到,静静往旋转楼梯走。“郁知年。”杨恪在后面叫他名字。郁知年转身,杨恪站在史密斯旁边,看着他,说:“你忘拍照了。”仪式虽短,也占用了些时间,杨恪的袖子湿得不明显了,手垂在身侧,表情看起来几近认真。郁知年觉得杨恪的说法怪,想反问他,难道你想拍照吗,不过说出口的委婉些:“有点累了。”他下楼下得快,司机还未没走到大门口,他便淋了一小段雨,疾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中干燥温暖,香薰的味道浓郁,抹除方才鲜花给郁知年的气味记忆。郁知年低头看无名指上,杨恪亲自给他戴上的戒指,没犹豫就摘下来。由于保存戒指盒的史密斯还没来,郁知年将它放进了上衣的内侧口袋。过了几分钟,杨恪也上了车。雨势其实比来时大,但不需要替郁知年撑伞,所以这次杨恪没有被淋湿。他上了车,一开始没说话,车开了一会儿,郁知年和他同时开口。“我想直接去学校。”“你的戒指呢?”郁知年想起来,拿出戒指,叫了史密斯一声,把戒指递到前座,说:“你放回去吧。”史密斯面露诧异,看着杨恪,似乎不敢接。杨恪不做声,郁知年举了几秒,放在了车前座的置物架上。很小的一枚圆环在黑色皮革上摆着,看起来很是精致。如果一对相爱的人买了这对戒指,戴起来一定非常般配。郁知年没看杨恪,跳过戒指的话题,尽量自然地说:“我下午想去图书馆,查点资料。”他把自己想成一个假结婚无数次的人,将此当做一份日常工作,以缓解场面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