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经历过了潘小姐孟小姐,白茜羽对傅少泽的红颜知己们已经殊无兴趣无非是前凸后翘风情万种的大美人类型,通常娇滴滴地依偎在身边,带出去倍儿有面子的那种。
但在见到殷小姐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判断有些偏差。
“你就是那位梦婉小姐吗”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孩子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黑色皮鞋踩在楼梯上显得很轻盈,她一手匆匆挽着头发,一双眼眸好奇地打量着白茜羽,明明是有些冒失的话语,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一点儿也不招人讨厌。
既然对方是这种路数,白茜羽便也迅速露出了和善的微笑jg,“殷小姐听说过我”
她来霞飞路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给傅少泽和傅老爷安排一个合情合理、而又难以拒绝的退婚理由别问,问就是心碎欲绝。
虽然殷小姐这模样不太符合她的预期,她有点担心这戏演不下去。
“听少泽说起过,他房的相册里,有一张你们的相片,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到啦。”她起来落落大方的样子,丝毫没有什么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坐呀,喝点什么”
“殷小姐习惯喝什么”白茜羽走到沙发前,小丫鬟垂首上前,为她拍了拍沙发,像是生怕不干净似的,又整了整靠垫,这才小心地扶着她坐下了,恰到好处地衬托着大家闺秀的排场。
“那就喝茶吧,王妈,泡一壶最好的花茶。”她向旁边那妇人吩咐了一声,将头发往耳后挽了挽,有些赧然,“我不太懂这些,素来只喝白开水的。”
白茜羽打量着她,这是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长相秀气,不施脂粉,留着及肩的短发,棉质的杏色旗袍合身地勾勒出纤细的身形,给人很青春而干净的印象,像是一株散发着清香的栀子花。
真想不到,身边都是妖艳尤物的傅少泽,真却是个小家碧玉论美艳,比不上孟芳琼;论优雅,比不上潘碧莹;就是单论五官相貌,同是清纯挂的虞小姐也比她精致得多,但她现在住在霞飞路寸土寸金的洋房里,以一个女主人的姿态施施然地端坐在自己面前,光是这一点,就比潘孟二人要厉害得多了。
原本叫来的保卫和佣人互相对视几眼,都悄然退下了,他们都是公馆里派过来的人,对少爷那位未婚妻虞氏也都略有耳闻,原以为这边会发生什么诸如抓花脸扯头发之类的事情,但起来两人的第一次会面竟然显得相当和平。
那边,和平的寒暄已经开始了。
“忘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殷小姐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给人很亲切的感觉,“我叫殷小芝,江浙人,现在还在念大学,学文学的。”
花茶上来了,白茜羽没接话,她端起茶盏闻了闻,表情冷淡。
客厅中,短暂地冷了场。
殷小芝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是杭城人,家中父母都很开明,从小便念了女塾,来到上海之后接触的一切都是开放而又西式的,只是从本上才知道什么是裹小脚,什么是贞节牌坊,只觉得又是害怕,又是怜悯。
眼前的这位虞小姐穿着一身宽大的袄裙,一层层衣衫将她的身材完全笼罩得严严实实的,正如旧式妇女给人“迂缓,安静,齐整”的印象一般,仿佛她的本身是不存在的,不过是一个衣架子罢了。
对于这种旧式的女子,她该找什么话题呢说她平日里的话题,这位虞小姐能不能听得懂会不会视她这种剪了短发的女子为洪水猛兽殷小芝不由地感到担心。
果然,殷小芝抛出好几个自认为还算妥当的话题,对面的人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只是“嗯嗯”、“哦哦”几声。
渐渐地,殷小芝这才察觉到什么,试探地问道“虞小姐今天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既然殷小姐认识我了,那么我的来意,想必你也该清楚才是。”白茜羽感觉自己像个正不怀好意地缓缓亮出兵刃的刺客。
殷小芝眉头蹙着,“你来上海是”
“来和傅少泽完婚的。”白茜羽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红纸,这是虞小姐千里迢迢暗从直隶带过来的“庚帖”,上头写有男女双方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及祖宗三代姓名,交换过庚帖后,便代表这桩婚事已成,不可更改。
见状,小环心中很是惊讶,以前,这张庚帖是锁在夫人的紫檀木泥金盒子中的,谁都碰不得,后来夫人去了,便由小姐保管,天天压在枕头下,睡觉前都要睹物思人一番,后来离开了直隶一路颠簸,这宝贝便用油纸包好压在箱子底下的,她过几日就要好好检查一下,以免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