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冬季太漫长,白昼也短,目之所及的世界都被白茫茫的肃杀风雪覆盖。
记得那场大雪下了很久,是一星期还是两个星期?现在也不大太记得了,但盛怀南却依然还记得,那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有太阳,天空是久违的洁净的蓝。
是个适合故事开始的好天气。
那时候生母被人关进去了精神病院,他自然也被波及,被人当成了小疯子一并送了进去。
盛怀南在荒凉的精神病院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年岁渐长,他学会了反抗,也学会在那个封闭小社会里谋生的技巧。谎言和暴力,也都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为了生存,他学到太多本不应学到的东西。
偶尔,他还能从病院的门洞里逃出来,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算不得很有趣,但总比围墙里的疯子有更多的乐子。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时不时的就停在橱窗前盯着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他一件都买不起,他没有这些闲钱,更没有这种闲心。
今天盛怀南停在了面包店的门前。
小麦和奶油的香气陆续地从门缝里飘出来。
这样的气味对他来说很陌生。
他并不知道味道是怎样的,但闻着似乎很不错,他不介意在别人的白眼里多享受一会,反正他从小都是这样生活的——
这时候,有人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扭过头去看。
没看到人,只看到一大袋会移动的面包。
好一会,一张白净的小脸才从偌大的牛皮纸袋背后缓缓地露出来。
是个东方小孩。
他看起来并不适应俄罗斯的冬季,身上的衣服穿得太多,圆滚滚的,连围巾都围到了下巴上。他皮肤又白,被冷风冻得泛着红,就像个软糯的米团子。
小米团子有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就像橱窗里昂贵的黑珍珠一样深邃好看。
在年少期那些还没成型的审美观和贫乏的词汇里,盛怀南草率地将对方定义为漂亮。
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漂亮。
只是他当时以为对方也一样是来找茬,没有好脸色,只粗鲁地说了句俄语让他滚。再漂亮的小混蛋那也是混蛋,他不想应付。
可小团子根本听不懂俄语,他有些急。
他只好将一大袋的面包都塞到了盛怀南的手里,抬着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人。
盛怀南想了想,但他的中文也蹩脚:“我?”
小团子点点头:“嗯!”
盛怀南摆摆手,并不接受。
他身上衣衫太薄太破,或许是被这个好心东方人当成了流浪汉——他想,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有钱小少爷来装模作样地大发慈悲?
他心里嗤笑,转身就要走。
那一大袋刚出炉的面包被无情地丢到路上,还有几个落到了袋子外,孤零零地滚了几圈才停。
“why?w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