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头咧嘴笑了:“就剩骨头渣了,至少也是民国以前的事,看样子他是被卵石层埋住了,没有将墓打穿。……随身东西几乎全烂了,就剩下这把剑和这面玉牌。”说着话递过来两样东西。狂狐闻言也笑了,接过东西,点亮帽檐上的小手电一照道:“这牌子像是明代的东西,活很精呐!说是出自琢玉大师陆子刚之手我都信,等白天好好研究研究。”游方也撇了一眼,那面玉牌大约五公分长、三公分宽,白色的质地十分莹润,灯光照射下表面隐约泛着一层嫩黄的浮光,镂刻的花纹异常流畅精美,由于粘着沙土看得不是十分真切,表面似乎还有淡淡的雾状土沁。而那把剑不如说是一把匕首,连着鞘不到一尺长,剑鞘已经朽坏不堪依稀可辨当初的装饰很华贵,而剑柄却很完好,似是鎏金的剑锷上还有两个阳文篆字,符箓体,游方一时没认出来。狂狐小心翼翼的从破破烂烂的剑鞘中抽出这把剑,剑身完好无损没有一丝锈迹,但也没有光泽,似是被一层朦胧的灰色雾气包裹。它出鞘时游方有一种错觉,似是听见了瑟瑟之音,像是清吟又像是哭泣。不知狂狐听见没有,他的脸色却变了,随即将剑回鞘,对大光头道:“你下洞去,取原地一层土来,快!”大光头转身钻进盗洞,不一会儿取来一堆土,里面还参杂着核桃大小的卵石,就是原先在地下包裹这柄剑的土层。狂狐变戏法似的从身边取出一个木匣,将那柄连鞘的短剑用一块黄绸包好,再用土埋住封入匣中。只听狂狐略带得意的说:“这把剑曾是杀生之兵,很有灵性,就是被阴气封存太久。别看它保存的这么好,假如就这么拿出去被阳气一冲,没多久就会朽损。幸亏是遇见了我,先把它暂时封住,回去花一番功夫重新养刃开光能见天日,还是一把避邪神兵。”游方这回是真的震惊了,没想到狂狐还会这一手!他早就听吴老说过一个考古术语叫“时间沙漏”,很多古物在隔绝不变的埋藏环境中保存的很好,刚发掘出来时就和千百年前一样,但很快就氧化腐朽。就似时间的沙漏停滞了千百年,在古物出土的那一刻突然飞快的加速流逝。曾有考古工作者在古代地宫的祭坛上见过完好的水果,可一旦暴露在现代环境下,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焦土,令人目瞪口呆。迄今为止的科技手段,还没办法完全解决考古发掘中的时间沙漏问题,只能尽量延缓,有些古物被完好保存除了材质的原因,往往都是出于种种很难解释的巧合。狂狐显然看出这把古剑出土之后可能很快朽损,立刻将它封存,听他的语气,竟然还有办法让它保持如新。游方好奇的追问:“狐爷,阴气封存是怎么回事?重新养刃开光又是什么门道?”狂狐没有回答,用炫耀的语气又说道:“我这一手,也不是对什么东西都好用,有灵性的古兵器才行。”大光头摘下手套和头盔式矿灯,挠了挠后脑勺冲游方嘿嘿笑道:“这可是我们老大的不传之秘,我跟老大混了十年,也没学会呀。”大光头长着一张猪腰子脸,笑的时候眼角堆起了鱼尾纹,就是个老实憨厚的农民模样,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游方很清楚,大光头是这个团伙里下手最毒的一个,曾经有不止一位走了风的伙计与勾搭外人的“叛徒”消失在他的手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狂狐的这一手绝活非常有价值,假如吴老先生获悉,一定会不惜代价去学习请教的,因为这是一种保护历史遗产的方法。想起了吴老,游方一时无语,气氛有些沉默了。狂狐话头一转,又聊起了刚才的话题:“这片地下埋葬着墓主人,还有不知什么年代的古同行,依游先生所看,如今的山川地势已与古时不同。就按现今这个风水局,葬于此地有什么讲究?”游方头也不抬的答道:“断子绝孙。”狂狐哦了一声:“这么凶险呐?那么五百年前为这位墓主点穴的风水师,就没看到五百年后的变化吗?”游方摇头道:“看五百年后的山川地势,要比看五百年前的风水局难多了,毕竟过去已经发生不会改变,未来却变数颇多。下葬当时的风水运数最重要,一百八十年元运轮回之后,古坟对后世的影响已经很淡了。……其实说到底,这些都是扯淡。”大光头在一旁插话道:“就算是扯淡,这墓主人也够郁闷的,五百年后被游先生断出来这么一个风水局。”游方:“今日下葬才合此局,与五百年前的墓主人关系不大了。就算有关系估计那位墓主人也不会在乎的,你可别忘了他是什么人,本就是个太监!”大光头一拍脑门:“游先生不提我差点忘了,我们今天挖的是个太监坟,还是个大太监!”地下这座大墓,主人究竟是谁?说实话游方也不清楚,他不过是设计引狂狐等人上钩,恰好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古代大墓而已。如果他编造的“史料”属实的话,那么此墓可以说是中国瓷器史上的重大发现,因为游方栽给墓主人的名头是——朱元佐!中国太监史已有几千年,但明朝太监的势力与影响达到了鼎盛,与清代不同,明朝的太监干预朝政是出名的,活动范围也不局限于皇宫与京城,还被派往各地担任镇使、监督等职,掌握一方军政大权,并监督地方官员。从元末开始,皇家在景德镇开官窑,专门烧制御用宫瓷。从明代永乐年代开始,负责景德镇官窑烧造的督陶官就由太监担任。宦官干权是明代政治的一大毒瘤,历任督陶太监中不乏贪渎酷虐之辈,但也有人在任期间颇有做为。明代成化年间,景德镇官窑瓷器不论是工艺水平还是艺术水准都迎来了一个历史巅峰,大量精品涌现名扬天下,当时的督陶官叫朱元佐。不仅史料有载,清代人所著专门讲述瓷学的《陶雅》也专门有记述,对朱元佐的评价相当高。以上都是可以明确考证的,但还有正式史料所未记载的“传说”,比如朱元佐是哪里人?死后葬于何地?以什么规格下葬?“据说”朱元佐是河北望微村人士,而离此地最近的村庄在明代就叫望微村。朱元佐造瓷有功名扬海内,得到两朝帝王的嘉奖,晚年病故于回京述职的途中,恰恰就在他的家乡附近,弘治帝特恩典其就近回乡归葬。这些所谓的“史料”都是游方编撰的,但是说的有鼻子有眼,也不完全是假话。史上确有朱元佐其人,而且最近的村庄确实古名望微村。现代人搞考证,最头痛之处是面对浩如烟海的资料,但如今有了一个很便捷的科技手段就是上网搜索,说不定在网络的哪个角落就能发现本不起眼的线索。狂狐也上网搜过,发现很多介绍古代陶瓷、吏治的史料与民间传说中都有只言片语的线索,拼凑起来与游方所说完全吻合。有些资料是网上现成的,有些资料是游方花了两个月的功夫,以各种化名零零碎碎的发在网上的,就怕狂狐不搜。其实狂狐与游方也是在一个讨论风水与地方传说的论坛中搭上线的,看似偶然相识,却不知游方是早有预谋。时代不同了,连盗墓贼都上网踩点了!等到了望微村附近,经过半个月的实地勘察,游方等人果然在这片玉米地里探明了一处深藏的大墓,看这座墓的规格以及埋藏深度,里面的东西绝对价值不菲。大光头嘟嘟囔囔道:“太监怎么葬到这里来了,这里离京城可有二百多里。”狂狐教训道:“这有什么,二零零三年的时候,成都还发现了九座明朝太监墓呢,规模都不小,而且三号墓没人进去过,据说里面的十几件古瓷非常完好,最漂亮的是一件四十七公分高的嘉靖青花大瓷缸,还有三座正宗的宣德铜炉。……唉,我就是得到消息晚了!……明朝的太监满地跑,有钱有势的很多,郑和不就是太监吗?还下西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