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倒是省了我的事了。可是看着她们一言一行,总觉得牙酸是怎么回事?很想把那双捏在某人身上的手掰开,将那呵气如兰、正在某人耳畔浅笑轻语的口唇挥走。这几个宫女和其他人是有些不同的。服饰虽也统一,但和普通的相比款式精致,华美高级不少。仔细看她们的样貌、身高、形体,个个均属上乘,说是宫女甚至让人感到有些可惜,简直有几分王公贵族里每年新选的秀女的水准。个个都很出挑,我不由多看了好几眼。后座几位参与宴会的娘娘窃窃讨论着什么,目光似有所指地瞟过来。我自然不放过这八卦的机会,立即飘过去。原来老祖宗见着忠言逆耳不管用,自己这皇孙已多日来连后宫的土地也未曾踏入过一次,既然宗室社稷也规制不了他,老祖宗情急之下不由思路一歪,想到了这么个办法。许是后宫那些粉黛已是些旧颜色,看久了便找不出什么吸引人的新意,自己这皇孙又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无心于那些选秀啊封妃之类,那便只有她主动送些上去。于是借着此次宴会之命,选拨了一批宫女来帮衬助兴,顺便为皇帝寝殿里增添轮换些新的婢女。老祖宗选出来的人,自然个个贤惠得体,仪表出众,她打的算盘是这些姑娘日夜在皇帝身边服侍,接触颇多,保不齐就有哪个忽然被皇帝看对了眼,勾起了新兴致,反正宫女受恩为妃嫔也是常事。听这几位娘娘悄声谈论了许久,回过头来,宴会已入尾声,行礼之后,宾客们陆续四散离去。那些后来的婢女果然留了下来,有清理杯碟的,有收拾帷帘屏风的,更多的还是为主座之人倒茶更衣,在他站起时因微醺而以指尖扶额时,小心搀扶护送着他回去,想必此后她们便是要留在他宫里服侍的。老祖宗这法子,没想到还真是有用的,算是歪打正着吧。不过大概她自己也不会想到成事居然会如此之快,甚至不用等到接触熟悉亦或日久生情。我是魂灵,飘动速度当然是比人类走路快了许多。近来习惯性宿在他宫里,尤其那张宽大的龙床,感觉多躺我一个也很有余地的样子(他睡相很好,就算我只是一团空气也不会半夜被他压到),于是先回到他宫里等他。然后不久,听到较往日更多的宫女细碎的脚步声、整理拾掇声及轻声的交谈,想必是那群新来的宫女到了,围拥着她们新任也是唯一的主子。我想,夫君顾忌着有我在,必是不会让她们进到这寝殿之中。应当和近日一样,自己洗漱一下就睡了。然而事实并非我所想。那动静并不小。进入寝殿里间的珠帘“哗啦”一下被撞开,隔断的帷幔揪出暗涌似的皱褶,错落而轻重不一的脚步,在明晃晃的地砖上踩出令人心悸的凌乱异响。里间的烛火被骤然掠过的冷风惊得一阵摇晃不定。是一个绿衣姑娘被夫君搂在怀中,一边步履不稳地撞进来,一边似有些迫不及待地,身体极紧密地相贴,他抱着她低头狠狠地吻住,好像一刻也不愿放开。夫君看起来有些喝醉了。酒能伤身,亦能消磨人的意志,夫君不认为酒是个好东西,从不会多喝,酒量多少大抵我是有数的。今天他在那些宫女劝解之前便已喝了很多,向来沉稳的人步履虚浮了些,举止急切了些,也是可以理解。但他即使喝醉了,也不会醉得很彻底。否则他怎么还能记得进来之前先遣散了外间其他那些候着的宫女太监,又怎么能如此迅速利索地脱了自己的衣裳,还能依序地去解那姑娘的衣襟?我冷冷看着他们一路口唇相接,一路举动超纲,从我面前经过一直挨到床边,然后跌进香软的床褥里,帐幔落下几缕。突然失去了再去捉弄或阻止他们的意欲。外面不知哪里的窗没关好,冬季的夜风穿堂而过,吹得我没来由地感到寒冷。这很没道理。我不会再怕冷或怕热,白日在雪地里尚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更无可能如此。或许是因殿内空阔寂静,而心上更觉冷意罢了。殿堂里垂坠的帷幔下摆被风吹得缓缓拂动。层层坠饰的帷幔越是随处可见,轻柔摇摆,越是显得殿中空荡。仿佛除那两人之外再无别人。不会有谁还记得我。不会有谁还顾忌我。不会有谁能听到我说话。我站的这地方确实离他们有些远,看不到什么,可我很清楚他们正在做的事。但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因为从他们一开始进来,我便微妙地发觉,这次和之前那些,所有那几次,有些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