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是卤面,这是林知夏记忆里最喜欢的家乡味。
五花肉煸出油,放入葱段炒香,再打两个鸡蛋煎得焦黄。自己种的大葱味道浓郁,很快屋子里都是香气扑鼻的葱油味。水缸里舀两大勺泉水,等水烧开放入去街上买的新鲜面条。瘦肉早就和地瓜粉腌好了,面条滚两滚放入进去,鲜香嫩滑。再加一把青菜,烫熟后放盐巴,倒一勺酱油增色调香。最后撒一把葱叶,等面汤浓稠就可以起锅。
林知夏抱着碗吃得大汗淋漓。
反观刘明志,吃一小口皱一下眉头,仿佛无法入口。
林知夏知道他从小吃惯了重口味,清淡的菜系难以下咽。她从小圆桌拿过来一瓶辣酱递给刘明志,让他用半旧的不锈钢小勺子挖一勺拌面吃。
闽南的辣酱再辣也没啥辣味,更多是类似于豆瓣酱的咸香。
刘明志好像还能接受,一勺吃完之后又挖了两三勺,小小一瓶辣酱很快就去了半瓶,看得爷爷直皱眉。
林知夏知道爷爷舍不得辣酱这么用。
按照现在的物价,一瓶辣酱两块钱,可以买两斤大米。平时拿来稍微调味一下,一年吃一两瓶就顶天了,哪能当饭吃。
其实上辈子知夏刚回来也和刘明志一样,吃不惯清淡的,两三天一瓶辣椒酱,被便宜老爹鄙视,一直念叨着“跟阿北仔一个样”。
那会的自己不懂这句话背后的鄙薄意味,只以为是大人心疼钱,等听到左邻右舍都开始议论她吃得和“阿北仔”一样的话后,才知道原来亲人之间也会因为生活习惯不同而鄙视你。
饭桌上已经决定好去接弟弟回来,现在就看弟弟的想法了。
时隔多年,林知夏已经忘记胡爸爸家的固话号码,还是问刘明志才知道的。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没人接,知夏又拨了一遍,这下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喂?”
对面稚嫩的声音,知夏一听就是弟弟。
眼泪又迅在眼眶里凝结,她怕哭腔吓到弟弟,赶紧压下心中的酸涩说:“阿弟,我是阿姐。”
“阿姐,你去哪儿啦?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舅舅说你到福建去了,是真的么?”弟弟听到知夏的声音就激动起来,隐约能听出哭腔。
知夏这下也想起来了。
上辈子离开之前她把平时攒下来的块钱全给了弟弟,告诉他要和同学出去玩,结果一去不复返。只在大巴车启动的时候用小灵通给舅舅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她要回福建。
知夏真想把自己揍一顿,阿弟从小依赖她,小小年纪和没有血缘的老人住在一起,她不告而别弟弟心里有多恐慌啊!
“阿弟,我在福建。你夜饭吃了吗?”听到弟弟说完吃了两个字,知夏又紧跟着问:“晚饭吃的是什么,有肉吗?”
阿弟从小无肉不欢,可是寄人篱下,吃什么哪能由他决定呢。
知夏只能通过他吃什么来判断他今天的生活状态。
“吃的嫩南瓜和鸡蛋炒辣椒。”小男孩的声音有点失落:“阿姐,今天没有肉。”
“那你这两天有去舅舅家吃饭吗?”知夏又着急地询问。
“阿姐,我不想去舅舅家。”弟弟的声音更低沉了。
是了,父母无权无钱又不在身边护崽,小孩子都到哪都被人看不起。
就算妈妈每个月都寄生活费给胡爷爷胡奶奶,他们要是不买肉姐弟俩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更别提势利眼的舅妈。
其实妈妈每个月也寄钱给舅舅请他帮忙照看姐弟俩,但是每次舅舅家杀鸡叫姐弟俩去吃饭,吃到的都是肉少骨头多的部位,更别提鸡腿了,第一时间肯定是在表姐和表弟的碗里。
弟弟被从小宠大,刚开始看不懂大人脸色,用筷子去翻菜盆,从最底下翻出一块肉多的,就被舅妈到处宣扬说弟弟吃饭没教养,把菜翻得满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