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月的刀锋,血色犹温。
“我会得到你。薇葛。你记得。”他按紧伤口,眼光灼然癫狂。“你记得,薇葛蕤·萧。总有一日,我一定会得到你。”他痛楚得无法再成言,终于痉挛着再次跌倒。
我挑眉。“如果这是挑战,勋爵。那么我接受。”
淡淡许下诺言,之后无视众人目光,我转身而去。
一个人走在寂静长廊,月光似水。我凝视自己的伤口,忽然停步。
我没有听错呢。
腕上的翡翠镯,那一环透水的清绿中,居然浮现一丝清晰流痕,翠色深黯,仿佛血丝浸染。
我把手腕举向月光,碧光青翠,照亮清凉年少脸庞。茫茫黑暗中荡过一丝光华鬼火般凄厉,却绮丽非凡。我放任十六岁的自己妖娆地、狂妄地微笑起来。
十六岁。人生能有几个十六岁。七月流火,夜花招摇。不是美丽,便是绝望。总而言之,我已经心甘情愿。
情娆
那年,我十七岁。
祖父带了我们前往爱丁堡。四十四个钟头的旅程。一次货真价实的grandtour。我们都清楚,这一次出游,名为秋旅,事实上,应该是某个人的成人礼。
晴洲。他今年正满十七岁。
一路我和晴渘同车。嫡系这些堂姊妹里面,我也就只同她最为亲厚。晴渘长我一岁,性情出奇沉静。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多半也因为这个。还有便是,她,不怕我。
我斜倚在窗口,目光游移。车厢里铺了锦缎坐褥,四壁悬刺绣纱罗。晴渘将纤细双手从暖手笼里拿出来,轻拢鬓发。一双湛青的眼静静地看着我,微微一笑。
“薇葛,坐得不耐烦了?”
我掩住一个呵欠,懒懒地偎回大堆柔软靠垫里。指尖插进膝上斑斓虎皮盖毯,轻轻揉动,恨不得便扯下一把泄恨。
天晓得,我痛恨这枯燥无聊旅程。特别是,因为祖父同行,我不能如平日放肆。只得乔装个娇滴滴闺秀躲在车里,实在烦恼得很。
晴渘无奈地看着我,微笑,轻轻摇头。
“薇葛蕤。”她轻轻地说,“但愿我也能够做你。”
我懒洋洋反驳,“我有什么好?”
“任性而有原因被关怀。骄傲而有资格被崇拜。放肆而有理由被宽待。暴躁而有幸运被宠爱。”她轻轻地笑,每一缕笑容都浅淡淑雅如青萍。“薇葛蕤,我羡慕你。但愿也有人对我如此珍重,如此深爱。”
我一怔。她但笑,不再说什么。我盯了她半晌然后微笑,“渘姊,可是,无爱不是孽。”
这一次轮到她默然怔忡。
被爱,又能改变什么。被爱,难道就真的成之为幸福。被爱,莫非就真的可以挽赎所有罪孽。
一派胡言。
无爱不是孽。我知道。我总有一天知道。即使那一刻我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利。多年之后,尘消香散,忆起过往风烟种种断绮念,纷纷残香屑,记忆是水波铺展如镜,轻轻料动,便闪烁昔日容颜。我终于可以对着那个十七岁的女孩淡淡微笑,毫无怨言。萧晴溦,归根结蒂你能怪得了谁。你的命运,连你自己都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