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名叫尚存,人虽过了而立之年,身上穿戴着官服,仍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隽永。
“臣以为,陛下此事做得极好。”他虽知齐楹看不见,却仍对着他拱手,“乐平王不可靠,若他入了长安,无异于引狼入室。此人虽乖戾不仁,却也当真有几分帅才,可与薛伯彦相较。”
尚存是齐楹的老师。他在宫外养病的时日里,章帝派此人教他读书识字。齐楹登基后,便尊尚存为太傅。
一息尚存,秉笔直书。尚存为人刚正,为大裕夙兴夜寐,已至两鬓微霜。先帝也曾于病榻上为他题书“治世之臣,匡扶天下”八个大字。
“朕没想过这么多。”齐楹平静道,“若齐桓当真能逐鹿中原,朕愿意将这皇位归还给他。”
“陛下!”尚存沉声道,“大争之世,绝不因陛下的不争便天下太平。陛下而今已身居高位,怎可一退再退?”
听闻此言,齐楹沉默了片刻,才终于苦笑起来:“太傅以为,以朕如今的情势,当真能在这大争之世有立锥之地么?”
“陛下所缺的,唯独一双眼睛而已。”尚存长揖,“臣教导陛下数十年,深知陛下之心性才情,陛下绝非庸才。如今薛贼有不臣之心,却又不得不斡旋于益州的太子及其党同,此乃良机,陛下大可借此笼络群臣?”
齐楹道:“若以利相诱,只怕朕能给的,大司马都能给得了。”
尚存闻言,缓缓道:“唯有一样,大司马给不了。”
“陛下既说了不会宠幸薛氏女,那么谁的女儿能为陛下生下太子,谁便是日后能取薛贼而代之的人,陛下便可以作壁上观,任由他们鹬蚌相争了。”
这是个快要下雨的天气,细细的沙漏声伴着风声呜咽着,卷过千万间错落有致的楼台殿宇。齐楹许久没有说话,他微微仰着脸,感受着一线天光从半开着的直棂窗透进来。
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那就这么办吧。”齐楹掩着唇咳了几声,“这事交给太傅了,若哪位臣工家中有适龄女儿,还烦请太傅拟道折子。”
“陛下的身子还不好么?”尚存问。
“已经好些了。”齐楹接过元享递来的茶盏,“太傅不必挂心朕的身子。”
尚存自承明宫出去后,在殿外候了良久的徐平入内替齐楹诊脉。
“陛下的身子已经比过去强上许多了。最近稍有反复,是因为臣已替陛下停了阿芙蓉这味药。这味药材凶险霸道,侵蚀人的心智,挫磨人的精神,非必要时不可擅用。”徐平拿着纸笔将方子重新抄录下来。
齐楹道:“多亏了徐先生。”
徐平一哂,抄方子的手微微一顿:“徐平不敢居功,月前曾有人赠与臣一节兕角,以供臣入药,冲减阿芙蓉的烈性。她自称是宫中人,可臣再也未曾见过她。若陛下当真能大安,她才应是头功。”
见齐楹不说话,徐平又壮着胆子继续道:“医者仁心,陛下请容徐平再多说两句。陛下忧思太重,损耗心脉,得-->>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