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眸,目光落在那抓在自己腕间的纤手上。
上一次她主动与他肢体触碰,还是情急之下,为了给月人争取进钦安殿的机会。
这一次,是为绿竹。
“只要你放过她,青萝愿给你当牛做马,随你蒸随你煮。”青萝见他不说话,急出哭腔来。
朱祁钰又好笑又好气:“随我蒸随我煮?你当自己是毗卢伽尊者转世的唐僧,吃了你能长生不老吗?没的占了朕的锅,浪费朕的柴!”
青萝见他不松口,抓在他腕间的手也缓缓松开,低下头去,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阵雨般吧哒吧哒滴在床单上,顷刻便浸湿一大片。
这小模样到底是勾起了朱祁钰的怜惜,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好啦,别哭了,朕心里有数。”
这个安慰性的动作给了她些希望,慢慢止住哭泣,抬眸望过去,他已坐回到椅子上,继续向绿竹问话:
“无人指使?那为什么一回来,太后就将你们请了去?”
“太后召奴婢过去,是想了解太上皇情况,对奴婢表达谢意。”
“太后都谢你们什么了?”
“太后要升我们为六品司苑,时时帮她照拂太上皇。”
“哦——”朱祁钰唇角轻勾,“照拂——”
青萝赶紧道:“但是我们拒绝了,所以太后一生气,就罚了我们一顿。”
朱祁钰嗔她一眼,又问:“有太后给你们撑腰,这样的好事,为什么拒绝?”
这次不等青萝接话,绿竹答道:“因为奴婢不喜欢太上皇。”
“哦?”朱祁钰挑眉。
绿竹继续道:“奴婢的父母、舅父,皆在七年前死于瓦剌人之手。若不是太上皇听信谗言,视军国大事为儿戏,哪致百姓生灵涂炭,奴婢的家人也不会横遭惨祸,这是奴婢的心结。奴婢可以救他,却绝做不到亲近他,因此只能拒了太后。”
“你是哪里人?”
“奴婢原住紫荆关,后来随外婆定居通州。”
朱祁钰点点头,琢磨着她的话,忽地瞥见桌上的节庵文集,拿在手中。
“咦,少保出了诗集?”
“于少保的诗坊间争相传诵,便有书商抄录成集。”绿竹答。
朱祁钰翻开那书,看里边纸张明显是翻阅已久,可见对作者的崇敬之深,又转向青萝,问:
“她是因为家人之故,所以拒绝太后。你素来是个看重好处的,为什么也拒呀?”
“奴婢是看重好处,但更看重姐妹。姐妹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青萝一脸坦然,“绿竹不愿和太上皇亲近,奴婢就不去。再说了,月人姐姐是万岁的人,奴婢自然要站万岁这边的,就更不能上太后的船了。”
朱祁钰哼了一声,神色却松弛下来:“还姐妹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姐妹去跳坑你也跟着跳吗?”
“有的坑上边铺着草,看不出来嘛。”青萝辩解,“误会而已,再说了,只要跟着姐妹进了万岁这个最大的福窝,还有什么坑是填不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