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客(9)
从岑归年大二到大四毕业,他们一共交往了三年,岑归年从来没和他主动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情。
后来他们分手了,岑归年更不可能说了。
见过宋珂以后,他才从中窥探到了这个神秘的大家族背后的千疮百孔。
外表再光鲜,内里早已被虫蛀风蚀到不堪一击,是外强中干的姿态。
在姜南的记忆里,他不是没有好奇过岑归年的家庭,也有很多次想要开口问对方,念头的萌芽扼杀在他第一次带岑归年回家过的元宵节。
为了见这一面,岑归年把压箱底的红色风衣都找出来了,害怕不讨长辈喜欢,他那天除了内搭没敢再穿一点白色元素。
从头上戴的毛线帽再到脖子上围的围巾,他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喜气洋洋的福气娃娃,逗得姜南开怀大笑。
姜南伸手理了理岑归年的围巾,退开两步再看他,啧啧赞道:“像,太像了!眉心再点个红点儿,手里再提个‘福’,活像咱们楼下的吉祥物了。”
岑归年说的是楼下张贴的那张脸蛋两坨粉红的娃娃年画。
“姜南!”
除了含怒喊这一声,岑归年完全就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媳妇,仍由姜南捏圆捏扁,又任由着红霞侵染他的脸颊。
“好看,让我都移不开眼了。”姜南在他滚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安抚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妈妈是看眼缘的。像你这样的漂亮娃娃,我妈妈一看就会喜欢。”
尽管被如此安慰着,岑归年的紧张也没消下去半点儿,他的心跳得好快,比第一次站上电视节目唱歌时还快。
“怎么出汗了?”
岑归年闻言下意识松手,又被姜南的手追上来牢牢牵紧。
出租车上,他们坐在未开灯的后排,身子相贴,十指紧扣。姜南把岑归年的手翻到上面,另一只手煞有其事地在他手背上往一个方向梳理不存在的毛发。
“呼噜呼噜毛,你就不紧张。”
岑归年想笑,前面的司机先笑出了声。
“是不是好久没回家了怕妈妈说啊?”
“对,我弟弟刚回来。”姜南手指在他手背上飞快地挠了一下,不动声色说,“叔,你怎么大年三十还出来跑单啊?”
“赚点小孩的压岁钱,跑完你们这单我就回家吃年夜饭喽。”
司机眉眼间都是提及家人的喜意与神气。
再多的聊天内容,岑归年都已忘却。
他只记得后来他还是松开了与姜南交握的手,改成用食指一遍又一遍在姜南摊开的掌心里写下姜南的名字。
每加深一笔划,他的心都会被名为“安全感”的踏实东西给填得更满一些。
他就这么写了一路。
到达目的地后,岑归年伸手拽住了付完钱就要走的姜南。
真到了这时候,他的紧张已经消了一大半,只是脚还有种没踩到实地的轻飘飘。
“哥哥,帮我拿下东西。”他还坐着,还得仰视姜南,说话时吐出了一大口白雾,“刚刚你还没下来的时候我塞进后备箱的。”
哪怕姜南对岑归年说了好多遍“就当你是回自己的家”,他还是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