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炭司内,冷清又破落,邹家父子坐在空落的屋子里,大眼瞪小眼。自从被贬官,邹家父子可谓是尝尽了人情冷暖。以前都要仰其鼻息的人,如今却个个居高临下的对他喷鼻涕。尤其是,以前被他呼来喝去,踩在脚下的程尤贞竟然一跃成了工部主事。就算程尤贞根本无心与他计较以前的事情,可也架不住底下那些想拍他马屁的人,开始变着法的找邹家父子的麻烦。搞的邹家父子现在在柴炭司的处境十分的悲催。“爹,赶紧想想法子,找找门路,我是一天也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着啦。”邹严五官耷拉着,要死不活的道:“与其在这儿,还不如回老家去呢。”邹珏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回去?能回的去吗?那个殷城把咱们贬到这儿,就是为了折磨咱们。”说着,他一瞪眼,指着邹严翻旧账,“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什么人不好招惹,偏偏去招惹殷城的女人?你也不看看你长了几个脑袋?”“那,那也不能完全怪我吧?谁知道他一个太监还能对女人有兴趣?”“谁知道?你……”邹珏换了口气,“事到如今了,说什么都白费。唉,咱们父子,只怕再无出头之日啦!……”“有人吗?”这时,门口传来人声。邹珏往门口看过去,“谁呀?”来人是个穿着干净,质朴的中年人。看见邹珏面带笑容的走上来,“邹大人,我家大人想请二位去喜凤楼一叙。”邹严也凑了过来,“你家大人?谁呀?”来人笑眯眯的,“我家大人姓董。”……京城里有间书斋,名为名仕馆,馆中藏书无数,收罗天下名书名画。是许多青年才俊常常聚集,吟诗作对,畅谈天下之地。邹严今日衣冠楚楚,俨然一个读书郎,手捧一幅画,走进了书斋。一进门,他从左往右,眼睛在书斋内环视一遍,终于看到了他的目标。“乔公子真不愧是当世之才子,不仅文采风流,连画艺也如此出众。”三个青年此时正围着一张桌子,对其上一幅画作大加赞赏。而这位被称为乔公子的男子,二十来岁,一身锦服,长得面白如玉,温文尔雅,细看之下,竟与宫中的乔皇贵妃有几分相似。他便是乔若玉的弟弟乔若川。乔若川平日鲜少去热闹的地方,唯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名仕馆,基本每天都要来一趟,而且每次来都穿常服,不报家门的,与人切磋书画,吟诗作对,猜个诗迷什么的。邹严与他已经在名仕馆里“偶遇”过几回,皆有过短暂的交流。乔若川对他的印象很好,因为每每他吟诗作对,只要邹严在,便会大加赞赏,而且赞得天花乱坠,令他很有面子。所以,邹严一出现,乔若川眼睛就是一亮。邹严看见乔若川,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来到桌前,往那画作上一扫,还未看清上面画的是什么,便啧啧称赞,“公子年纪轻轻,绘画竟有如此造诣?哎呀呀,若非在下亲眼得见,恐怕还要以为是哪位先贤之作啦。”这马屁拍的,要给了一般有自知之明的人,肯定脸红,但是乔若川不然,他觉得这话说的恰到好处。他面带笑容,故作谦虚道:“兄台谬赞了,在下不过是随手而作,岂能与先贤相比?”“公子随手而作,已然如此,若是认真之作,那,那还了得?”邹严眼珠转动,顿了一顿,“正好,在下今日偶得一幅画,不如请公子也鉴赏一二,看看有何不足?”“好啊。”乔若川说着朝他手上的画轴一扫,“就是这幅吗?”“正是。”邹严笑了笑,遂将手上的画轴往桌上一铺。乔若川与旁边两个年轻公子同时聚目,往那画上一看,画中是一幅人像。画中一女子,绿衣青纱,袅袅婷婷,长发垂肩,不施粉黛,双目朦胧之间,总给人一种恬静之感。乔若川盯着画中人注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此画绝妙,只是画中女子,双目略显黯然,有忧郁之色,让人观之扫兴。”邹严竖起大指,“乔公子果然眼力非凡,此女乃是一盲女。虽然双目失明,但很少有人能看出她失明。”一听此言,乔若川诧然道:“兄台言下之意是,见过画中女子?”邹严道:“何止见过,还曾多次去听此女说书呢。”“说书?”乔若川不解。“呵,乔公子有所不知,此女乃京城北边儿,茶肆听雅轩中,掌柜的义女,名叫魏依然。她不仅长是漂亮,还满腹精妙绝伦的故事。而且故事当中,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谓之才女,当之无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