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这才弯腰,慢悠悠地拎起来自己的行李:“我没什么力气,手不能提肩不能背的,幸好一路上正德照料我,给我提着行李,给我打饭打水的,就连我雪花膏都是他帮我收起来的,多亏了他呢!”雷正德也没多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累,现在听到这个,下意识点头。然而他并不知道,他这一点头,他妈那脸阴得能滴下水来了。自己宝贝儿子,从小就没让他干过活,竟然给一个女人提行李?还护着人家雪花膏?他知道他妈的雪花膏在哪儿吗?!林望舒自然看到了沈明芳那张气成锅底灰的脸,当下也觉得自己下的药捻足足够了,便对雷正德道:“正德,我先回家了,等回头工作机会什么的,你都帮我注意着点,别要太累的,也别晒着的,最好是坐办公室的。还有不是说好回来想吃炙子烤肉嘛,回头带我去吃,我还想再买点羊肉给我家里改善改善,你多攒点肉票,我妈和我哥都爱吃羊肉,少了不够分!”这些话,雷正德还是下意识点头,平时林望舒就有些小性子,不过还是比较懂事,今天肯定是气着了,才故意这么说,所以他也没觉得什么,反正回家了,有钱了,她要就给呗。而这些话,听在沈明芳耳朵里,那就是挖心了。这女人,把自己儿子当什么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狐狸精!林望舒扫过这一行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拎着自己的行李走了。走出几步后,她就听到雷正惠已经开始抱怨开来:“正德,我可算是开眼了,就没见过你对象这样的,你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捡来,屎壳郎趴门板假充大柳钉……”接下来沈明芳也说了什么,但听不清了。林望舒听着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曾经的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讨好着,才换来了踏入雷家的机会,这次,就她这态度,雷家肯让她进门才怪呢!雷正德再怎么舍不得也白搭。她拎着行李,来到车站等着电车,她家住宣武,其实距离火车站并不远,就几站地。正等着电车,就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影,也是怔了一下。那人穿着白衬衫,搭配笔挺简洁的毛料黑西装,手里拎着一个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包铜牛皮箱,应该也是刚从火车站出来。那人也在打量着她,四目相对,对方显然认出来了。“林望舒?”林望舒便笑了:“陆殿卿?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这句话,一语双关,确实是没想到。说起来,陆殿卿算是雷正德和自己的多半个媒人了。陆殿卿书香门第,渊源深厚,早在世纪初,他太爷爷便是清政府派出去的外交官,后来在总统府也曾经担任要职,再之后家族几经沉浮,倒是也做出一些事,颇有威望声名。而陆殿卿父亲解放前便是知名爱国人士,之后更是发挥所长,为国效力。陆家的院子和雷家在一个胡同里,两边算是有多年交情,两家老爷子关系都很好,经常一起下棋喝茶,不过前些年,陆殿卿父亲出了一些变故,搬出自家的宅子,到白纸坊的大杂院里住着,也是因为这个,林望舒才认识了陆殿卿。说是发小,但也就那样,毕竟人家落魄的凤凰怎么也比鸡强,性子高傲疏冷,平时对谁都爱答不理,林望舒也不太爱和他玩儿。后来林望舒要去云南农场,那天碰到了陆殿卿,林望舒当时害怕去云南,委屈得掉眼泪,陆殿卿难得哄了几句,又说他有个朋友也要去,都是一路的,到时候可以照应下。他那个朋友就是雷正德。此时的林望舒,在想到自己十几年的错误,看到陆殿卿,难免会想,如果当时不认识雷正德就好了,所以陆殿卿好好的没事为什么要介绍自己认识雷正德。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罢了。这怨不得别人,脚底下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而陆殿卿看到她,显然也是意外,他便拉着行李走近了。陆殿卿:“前些天就听到消息,说正德要回来了,你也一起回来。”林望舒没想到这消息已经传开了,有些疑惑:“是雷正德家里人说的?我会一起回来?”来了一辆车,人群都拥簇过来,陆殿卿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挺拔的身躯挡住了人流,不过因为这个,他距离她近了一些。他低垂着眼帘看着她:“听胡奶奶提到的。”距离太近,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不过后面就是树,她也没得退,当下“哦”了声,心里却是想,自己这处对象的事已经传遍了,人人都知道两个人一块回来了,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