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行的动作一下顿住了,好半晌才伸手端了过来,把它里里外外打量一番,像是这辈子头一次见过莲子羹。满的,可惜已经不再冰凉。但他清楚记得,下人昨晚一共只给自己送过两次莲子羹来着。昨晚的事,都是真的?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时间倒拨回两个时辰之前。这会儿刚到寅时,外头依旧黑沉沉地,还有一个时辰才到鸡鸣时分。千岁才翻墙入室,蜷在床上的男孩就一下坐直,揉着眼看了过来。这小子,很警觉嘛。在男孩眼中,她是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连带着这个暖和的房间也一起降了温。他仰着头,眼睛黑黝黝地,已经没有睡意。办成了么?尽管他不清楚千岁为什么要去找署尹大人。千岁看懂了。“还没呢。”她淡定一笑,胸有成竹,“不过,杨奇行很快就会同意。”同意?男孩茫然,她向署尹提了什么要求吗?她按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凉的茶水:“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别无选择了。”男孩侧了侧头。“真有意思,徐氏和这位杨署尹的愿望居然相同,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拿这伙人开刀不可。我这是一箭双雕,两笔好处一起拿。”千岁叹了口气,“再说不搞定他们,城门就打不开,你也出不去。”她说到这里,见男孩眼神黑沉沉地,不禁好笑:“怕了?”对方连城主一家都敢杀,他不过是个食不裹腹的孩子,想到不仅不能逃避,反而要正面刚上这伙人,心里打怵了吧?男孩点头,神色反倒十分坦然,并无忸怩。她哼了一声:“胆小鬼。”男孩却不以为意。敌强我弱,畏惧是应该的。那些不怕死的人,坟头草早就比人还高了。男孩突然指了指她,又伸出拳头做了个出击的动作,最后一摊手。“聊天全靠猜,这日子得过到什么时候才算尽头?”千岁揉着眉心,“得赶紧将你治好……我,出击,为什么?”她真聪明,这么快就能领会他的意思。男孩又点了点头。“你问我,为什么不收拾掉这伙人?”千岁收起脸上的轻忽,神情变得郑重,“我也正要跟你交代,这事儿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我从前有神通在身,莫说捏死这么几只蝼蚁,就算灭掉大梁的半个都城都不在话下。但今时不同以往,我在木铃铛里沉睡太久,力量基本消耗殆尽。打个比方——”她拿起桌上的杯子,指着杯底的水滴道,“我的力量暂且就只有这么多。”接着,她把水杯倒满:“只有待愿力重新积攒起来,如这杯中水,我才有余力施展本事。”而后,她长长叹了口气,“小要饭的,你太不让我省心,这几个晚上,我一共替你杀掉了四个人,这都是很费力气的好么!”这时男孩已经爬起来,坐到桌边,仰着头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水,所以完美避开了她的眼刀,也正好听到她说:“我们可以着手下一步了。”下一步?是指想办法弄到杨奇行要的消息吗?得胜王“很快你就知道了。”她忽然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一张桌子变成了区区五寸。看着那张如花娇靥在眼前放大,男孩迅速向后弹开,不假思索。千岁脸色微黑,微怒道:“躲什么,坐好了!我还能害你不成?”她看起来不是人美心善百鸟来朝么,这小鬼为什么老是畏她如蛇蝎?男孩这才不动了,任她伸出纤长手指在他眼前一抹。“给你开开眼。”不曾触到肌肤,可他仍觉一阵凉意沁骨,下意识闭眼。“好了,睁开眼罢。”千岁说着,取出个玉葫芦甩了甩,像是要甩掉里面的水珠。但这时的男孩就能看见,有个灰白的影子被甩了出来,还未飘落地面就成了形。他蓦地瞪圆了眼。因为这个影子人模人样,他还认得那张脸——正是在成衣铺子里袭击他的两名黑衣人之一!那两人,一个被扭断了脖子,一个全身无痕而死。他先前看不出千岁的手段,现在才知道她直接将人家的生魂摄了出来。这魂魄甫被放出还有两分疑惑,见到男孩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突然咦了一声,伸手就去扼他脖颈!他还记得自己生前的任务。男孩没有避让,笃定千岁敢将这魂魄放出,就能确保它伤不着他。果然魂魄双手直接从他身体穿过,没有触到一点实物。“这、这……?”它狠狠吃了一惊,先望望自己双手,又看向自个儿全身,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