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他就不该横生枝节,把这案子办得越简单越好。安抚使呵了一声,大概也懒得再作考究,挥手就让他退下了。杨奇行离开时,正好见到一人急匆匆走来,与他错身而过。那是安抚使的亲信。……安抚使正在喝茶:“犯人招了没?”“招了!”亲信的声音紧促,“可是他说,宝物不在他们手中!”茶盏重重落在桌上,安抚使的声音都拔高了:“什么!”“城主府的人临死前将宝物转移走了,他们一直寻找,否则也不必留到现在。”“被转走了?”安抚使目光一转,勃然作色,“糟糕,持有宝物的人说不定还在城里!你去通知署尹,让他重新关闭城门,越快越好!”“是。”这人飞快去了。安抚使再也坐不住,爬起来踱了好几圈,才又挥手招来一人,吩咐几句。谁也没注意到,横梁上倒吊着一只极小极小的蜘蛛。丝线垂下来,离底下的人不到一丈远。……这天夜里,城守军又出动了,像是寻人。黟城灯火通明,居民都在交头接耳:这是又怎么了?城主府案不是已经告破吗,现在又要查什么了,莫非有漏网之鱼?不舍刘诠身上的伤口发炎了,不必参加夜巡,可以回家休养。可是老太婆看他脸色沉郁,没有半点笑容。“怎么了?”她呐呐开口,“外头又要抓谁?”还能不能消停了!“不知道。”刘诠摇头,服侍老娘洗了手脚就寝。他走去厢房,发了半天呆。不到傍晚,署衙又发布搜人的新命令,目标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哑巴,很可能是乞丐”。刘诠今日回家,发现男孩不见了,桌上却多了金子。他就是再迟钝,也能觉出不对。一个小乞丐,哪来的巨款?一个小乞丐,哪里能劳动署衙颁令,大张旗鼓地全城搜捕?他还听说,那命令其实是安抚使下达的。这个八岁的孩子,和命案、和安抚使,到底有什么关联?刘诠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但他心中有个念头格外清晰: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小乞丐这几日一直住在他家!否则,他刘家就有窝藏逃犯之罪。幸好,男孩出现的时间太短,仅有的几次出入不是在大清早就是深夜,没什么人知道他曾在刘家寄居过。想到这里,他就暗自庆幸不曾将真相告诉老娘。否则她哪天与人闲聊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两人都吃不完兜着走。那孩子走得及时,并且也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件事,就偷偷烂在他心底吧。而在黟城的另一边,城里的异动也惊扰了家有丧事的徐氏。中午,街上就传来消息,城主府案告破,凶手被捉拿归案,四死一伤。朱涣大仇得报!徐氏和婆婆当场哭得天昏地暗。短短几天之内,大悲大恸大喜,实是教人难受得紧。可是婆媳俩还未平复下来,入夜以后城守军又挨家挨户上门盘查,要找个七八岁大的孩子,那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徐氏立刻想起三天前找上门的红衣女,她处处透着古怪,想跟自己做一笔交易,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看年纪也就是七、八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倒是朝她笑过。那时她以为男孩太腼腆,可现在回想,莫不是本来就说不了话?徐氏不蠢,红衣女上门在先,丈夫大仇得报在后,前后差不了几天。并且她也没忘了男孩曾经拍着胸脯跟她打包票,说这事儿一定能办成!若说这中间没有关联,她是不信的。既然如此,这孩子就于她、于朱家有大恩,她怎么能一转身就把他卖给官兵?再说了,徐氏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婆婆,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们最应该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实这天傍晚,男孩离开刘诠家就直奔城西门而去,路上半点时间也没有耽误。直觉告诉他,这时不走,后患无穷。午时过完,城门开。黟城封锁了五六天,急着出城办事的人早就排成了长队,城门刚开,男孩就混在拥挤的人群里,顺顺当当出了城。城主府惨案已经告破,又是出城,城守卫压根儿没必要仔细盘查。走在官道儿上,白猫忽然从竹篓里伸出前掌,扑了扑他的后背:“找个隐蔽的地方,快!有样东西你得听一听。”她声音严肃,男孩不假思索就往路边的树林拐去,直入数十丈才停下来。他刚卸下背篓,白猫就跳了出来,拨了拨篓盖。竹盖上,趴着一只巴掌大的蜘蛛,肚皮滚圆,背上的图案天然就是一个鬼面,看起来狞恶又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