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了。”“那你还买?挺有钱啊。”燕三郎掀了掀嘴皮:“反正我也没钱买别的。”端方默然。这小鬼的话,为什么总是让他无从接起?燕三郎识字尚浅,翻了几页也没看明白,于是将它收入竹篓,打算回家以后再磨着千岁给自己解说。身边放着这么一尊大神不用,才叫暴殄天物。倒是端方眼力好,又时刻关注他的举动。燕三郎放书入篓的动作虽然迅速,端方仍是一眼瞧见了躺在里面的白影,当下咦了一声:“猫?”这小鬼孤身出门就算了,竹篓里还背着一只猫?看那猫儿的娇贵模样,绝非田间捉鼠的土猫可比,在云城也只有贵妇才养。这种富家子作派,什么时候也落到一个孩童身上了?“家里招贼了,留它在家不放心。”燕三郎撒起谎来,眼都不眨。端方很会说话:“人没事就好。”“都好。”燕三郎淡淡道,“倒霉的是那两人。”盖子合上,端方看不见猫,却抚了抚下巴:“是该带着走,这猫的身价比一套小院都贵了。不过这么温驯的,倒真少见。”温驯吗?燕三郎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样形容千岁。两人谈话间,台子上又摆出不少物什,什么点不着的布帛,什么布阵用的材料……千奇百怪,燕三郎闻所未闻。但它们都有相同的一个特点:贵。他往外看,龙游商会的院子里已经亮起了六角绢纱灯,在长廊里一盏接一盏连成直线,很有气势。天黑了,他该回去了。里面的拍卖还在进行。燕三郎踏出商会门槛,轻轻吐出一口气。跨出这道门,望见外头的车水马龙,他好像才回到了人间。仅是一门之隔,外头是烟火红尘,平头百姓辛苦打拼,也不过为图温饱;里面是玄妙世界,人人挥金如土,想要问鼎天心。都在这朗朗乾坤底下,人活出的模样却大不相同。燕三郎本意多走几家拍卖行,不过在龙游商会就已经耽误多时,这会儿只好往回走。端方还留在商会里,并没有跟出来,只是笑着同他道别。燕三郎雇了一辆车往家走,时不时挑起窗帘,往斜后方看上几眼,瞧瞧后头有没有尾巴。杀人越货又不是凡人独创,许多玄门大拿干起来别有心得。他只是个孩子,很容易成为别人下手的目标。不过这趟运气很好,后头没人。等他再坐正回来,余光瞟见红衣一角,就在二尺之外。千岁半倚在厢壁上,窗外微光照进来,只勾出她身形曼妙,面庞却隐在黑暗里。“不用看了,没人跟上来。”“这个端方,很强么?”千岁笑了:“这样说罢,木婆婆那样的角色,如是与他面对面较量,那么不是他的对手。”对燕三郎来说,木婆婆已经是狠角色,若非她被梁国安抚使沈顾的得力手下重伤过,要捏死他好像并不难。千岁看明白他心中所想:“怨木灵能将林木当作自己耳目,也有许多手段,但它行动迟缓,不易捕捉活物,否则何必要与山匪合作,你还未发觉么?”她这么一说,燕三郎才想起木婆婆无论是去前山支援山匪,还是回后山卷走家当逃跑,好像都得乘马,远没有千岁倏忽来去的本事。他点了点头。燕三郎小小年纪,心思就比寻常成人还要深沉许多。但阅历和经验这两样东西来自实战,的确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以拥有的。“那即是说,在你眼里,端方也没有多厉害了?”“在我眼里,也没几个人称得上厉害。”千岁幽幽道,“但在你我有自保之力前,最好莫要与异士起冲突。我现在力量不足全盛时万一,他们若对你出手,我并无把握拦得住。”燕三郎点头,把她的这份谨慎记在心里。千岁从竹篓里拈出那本《饲龙诀》,翻开来一页页查看。燕三郎问她:“你让我买这本,是因为有木铃铛?”千岁笑了笑:“是啊。待我仔细研究研究。”云城的格局很方正,北边不是官家就是富豪,建筑多数高大气派;城南却很繁华,商号林立、市坊交错,鳞次栉比、高低参差的房屋看起来就很有人情味儿。燕三郎趴在窗边观景,犹记得自己初至的春宁大典(加更)“我好似看见了苏玉言。”燕三郎揉了揉眼,“从街角的药铺子出来,手里还抓着两包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