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鼻尖,见到怀里的小家伙没有反应,又轻轻去戳他的脸颊,唇角不知不觉翘起柔和弧度。还说不困。其实也不一定要装成小吸血鬼。就算不是自己的子代,自己恰好缺个学过美术的助手,又缺个园丁,又不是不能就留下。就留下好了。似乎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纠结已久的事,胸口忽然舒开心满意足。顾庭展开臂膀,生疏地揽着人轻靠在自己怀里,继续心不在焉地修着图。虽然专注盯着屏幕,顾庭的大部分精力,却都依然忍不住放在了揉人类小家伙柔软的短发,和低头尝试着去查看他睡着时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反应上。严重影响工作效率。夜晚过去大半,看着还剩下十分之九没有完成的工作,顾庭痛心疾首地深刻反思。在敲响凌晨两点的钟声之前,古老的挂钟就被奇异的力量及时消音。顾庭舒了口气,松开捂着陆淮叶耳朵的手,替他把颊侧的碎发并到耳后,指尖顺延划过颈间,动作却忽然微顿。他摸到了陌生的搏动。指尖下的动脉轻轻跳动着,几乎能想象得出血液在其下汩汩奔涌。甜美诱人的气息盈上来,撩拨着他从未尝试过释放的渴望,喉间隐隐发紧。特勤局禁止血族接触人类,是有其必须遵守的道理的。人类是血族的食物,并且几乎是唯一的食物,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这都是无可辩驳否认的事实。顾庭慢慢抚着他颈间的动脉,脑海中一瞬闪过锐芒,却又被他立即压制下去,从身旁摸出一片纯血泡腾片,来不及冲水,索性径直压在舌下。为了保障血族的利益,特勤局也研发了一系列代用的血制品,味道尚可,能提供的力量却寥寥。真到需要力量的时候,大部分血族还是会选择找个祭坛,通过祷告来获取先祖力量的馈赠。祭坛离得有点远,要去就得坐长途悬浮艇,他向来晕那东西,已经很久都没去祷告过了。得尽快找时间去一趟才行。力量空虚的时候,饥饿感就更难易忽略,更何况是在血族活动最旺盛的深夜里。抱着睡得正香的人类小家伙,顾庭深吸口气,正准备继续工作,胃里却忽然空虚地一抽,发出辘辘轻响。……就碰一下。不咬。在心中替自己划下了绝对的底线,顾庭低下头,双唇紧抿着靠近怀中人类的颈间,尝试着触碰上去,轻轻磨蹭。极端诱人的香甜气息灌入鼻间,本该饿得愈发要命,空虚的胸腹却像是在这样的简单碰触间得到了抚慰,反而渐被安抚下来,突如其来的强烈食欲也跟随淡化。原来这样就管用。顾庭埋在他颈间,目光微亮。他的长辈差不多都石化了,除了部分传承,其实没有受过族中长辈的教导,又因为辈分太高,同类也都对他敬而远之。真要论对血族的了解,特勤局大概还比他了解得全面些。说不定小家伙上来就亲他,就是因为现在的血族都是这么汲取力量的。替自己找到了个全然说得通的解释,顾庭食髓知味,索性暂且将工作放下,抬手一挥力量化出,沙发平铺成稍宽大的单人床,揽着怀里的人类躺下去。从蜷着的姿势被轻轻放平,陆淮叶依然睡得香甜,本能抬手搂住他的颈间,靠上去轻轻蹭了蹭。顾庭被蹭得心满意足,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抚着脊背。等到陆淮叶慢慢放松下来,才终于谨慎地靠过去,又在他额头亲了亲。莫名的,心里就跟着又满了一点儿。一定也管用。虽然没有感应到力量的提升,但进食获取力量的速度本来就慢,必然是积少成多的缘故。顾庭没有再多做关注,翻身将他拢在身下,一下下低头自得其乐地亲着他,唇角越挑越弯,瞳孔渐渐蔓开醇暖的酒红色。怀中的身体忽然轻动,系统先从待机里醒了过来。这个宿敌我罩了顾庭力道微僵。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脑海中轰开。陆灯打了个激灵睁开双眼,察觉到些微异样,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把美瞳带下来。带下来也用处不大。离得这样近,已经足够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了。被警铃震得头晕目眩,陆灯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机械音已经紧张到疯狂卡顿:“宿宿宿主他要咬你给你大蒜蒜——”陆灯哑然:“好了,没事的。”原本就没有打算瞒多久,只要对外能隐瞒得住,即使在对方面前暴露身份,也没什么关系。耐心安抚着惊恐的系统,望向趴在自己身上同样卡机的血族先祖,陆灯弯起眉梢,把险些溢出来的蒜瓣推回储存空间,抽出压着的左手递过去,翻开手腕亮给他。咬一下也没关系。顾庭之所以会在游艇上被特勤局击碎血核,不只是因为特勤局的攻击太过突然,更是因为对于血族长期的严苛禁令和施加的封印。因为缺乏必要的进食,加上爆发时的消耗,力量已经极端匮乏,顾庭才会在危机来临的那一刻无力自保。他特意保留了人类的身份过来,原本就是打算来喂对方的。颈间的动脉不是不能咬,但特勤局目前还没有收回对他们的监视,脖子上出现伤口毕竟不好掩饰。不像照着手腕咬一口,只要穿一件长袖的衣服就能挡住。陆灯并不怕疼,望着依然伏在身上的血族,等待着对方开始用餐。被发现了。偷亲把人亲醒的纯血先祖难得窘迫,望着那只主动递过来的手,更腾起无端紧张,瞳色愈显出刺目猩红。按照纯血血族的准则,吸了人家,是要负责的。更不要说被他吸的人类小猎物居然还慷慨地主动送上来。到了要展现血族威严和优雅的时候,从没见识过同族契约猎物的顾先祖面上依然沉静,低头将那只手轻轻托住。要稳住,做出经常吸血的样子来。顾庭抿了抿唇,慎重沉吟着,喉间隐约轻动。身上没有伤口,不是顾庭现在并不想咬自己,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口。陆灯隐约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思索片刻,正要收回手示范给他看,那只手却被忽然握牢。紧覆上来的掌心依旧冰凉,力道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显得分明持重。身上的人向后退开,柔和的力量托着自己坐起身。陆灯眨眨眼睛,撑着手臂坐稳身形,顺着他的力道把手愈送过去。顾庭酝酿良久,终于将那只手翻转着托稳,细致展开微蜷着的手指,在他的猎物指间印下郑重轻吻。墨色一展,属于暗夜的力量将面前的人类彻底拢住。蛊惑人心的暗红流光在指尖缓缓浮动,化成一枚血色的铃铛,被他小心地拴在陆淮叶颈间,仔细系牢。从今夜起,这只人类小家伙就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猎物了。别人谁亲都不行。“宿主,他好像真的不咬你!”担心了整整一晚宿主会不会被初拥,结果目标人物居然连宿主的手都没能咬破。系统终于放心,欢欢喜喜地陪着新上任的陆园丁打理庭院:“是我误会他了,他是个克制的好吸血鬼!”雨后的早晨尤其清爽,阳光透过层叠树影落下来,凉风朗润,空气湿漉漉得几乎能攥出水来。颈间的铃铛沁凉,稍大些的血色铃铛和小金铃铛亲昵地贴在一块儿,偶尔在风里轻快地叮当作响。指尖碰过那两枚铃铛,陆灯弯弯唇角没有应声,抬手拂过刚刚不小心剪秃的垂叶榕,掌下转眼长出郁郁葱葱的新枝嫩叶。如果像是系统认为的情况,倒是还好。夜里顾庭只是一味亲他,除了落下的吻变得冰凉,依然亲昵得熟悉至极,闭着眼都描得出模样——可在自己理当作为食物的前提下,这种情况就不得不引起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