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
春晓得了宝物,满怀欣喜的抱了木椟去两宜斋找澜哥哥来鉴赏,虽然想到嫁妆的事不觉心跳,但她同澜哥哥的婚事已是尽人皆知。
黄昏时分,暮霭沉沉。
“澜公子去皇上那边了。”菡萏在院里煎药,抬头看她说,脸上几抹炭灰,如花猫的胡子。
“菡萏,看你!”她疼爱的俯身为她擦拭,不由望了一眼一旁的爽风小筑问:“殿下可曾醒来?”
“嗯,早醒了,被那个疯子神医欺负得又吐又哭的足足一个时辰,又睡了一阵,醒来吃了些米汤,还说要见姐姐呢。
菡萏说到这里,忽然眸光中一阵顽皮的神色,神神秘秘的凑在春晓耳边嘀咕几句,春晓诧异的望她,忽然扑哧的笑问:“胡说!”
“真的,就是真真的,羞死人家了。这老神医真是疯子,哪里有这么折磨殿下的,殿下不听话他就打,这折腾到现在才罢手,还是殿下偷偷让我弄来一坛子风阳春陈年老酒开了封,飘出酒气勾出他馋虫才打发他跑掉的,不然不知还要如何欺负殿下呢。”菡萏说得眉飞色舞,哪里像是给昭怀抱不平。春晓听得双颊绯红,起身道:“我去看看殿下。”
她挑帘进屋,幽雅宁静,昭怀侧身卧着,见她进来,淡淡道:“坐!”
菡萏出去煎药,她就坐在他榻边的绣墩上,关切的问:“殿下的病可觉得好些?”
他侧目望她,沉吟不语,只打量她,那目光缠绵缱绻,令她的心突然砰砰的跳,躲开他的目光,他竟然还如此放肆的审视她。
“我这命,你寻回的。”他说,出人意料的言语,她慌了神,笑道:“歪打误撞罢了,殿下受难,多少有春晓的不是,自当赎罪。还是这老神医医术高明令人佩服。”
昭怀一笑道:“疯爷爷生性刁钻古怪,说出的话语多无状,倚老卖老,喜爱教训人,父皇对他都是无奈,还请表妹不必在意才是。”
“但凡这有本事的人,都是有些特别。”春晓点头道。
昭怀道:“想本御年幼时,最怕的就是这神医疯爷爷。一次戏水受了寒潮气,得了怪病,疯爷爷端了一碗蝎子、潮虫、蜘蛛煎熬的药,生逼我服下。我那时吓得要作呕,死活不肯从命,任是谁也拦阻不住。疯爷爷就伸出白骨爪,一把掀翻本御。”昭怀舞动着十指修长的手,还真有些白骨爪的样子。
“疯爷爷可是当了父皇和母妃,扯落我的小衣一顿狠打。我只顾了疼,哭得魂飞魄散的,都不记得如何被他灌下的药。事后不过两日就药到病除,病好了头不再烫,屁股上的青紫瘀肿却半月不退,心疼得母妃每看了那伤就哭泣。此后吃回亏学次乖,本御就有意去太医院缠了他去讨好,陪他饮酒,听他讲传奇英雄的故事。他不肯受宫中束缚离京仙游,本御及至年长出宫建府,逢了年节都要封上几坛难得的陈酿去孝敬他老人家的。”他打量着她得意的笑,如在欣赏一幅美人丹青画卷。
她侧目看他,红烛跳动下生动的笑靥迷人,掩口微笑道:“可见从小就是个有心机盘算的孩子,如何就懂得去哄他。”
“挨打的不是你,你自然会说便宜话。”昭怀不服道,二人对视而笑。
灯光下她的脖颈莹透如冰雪琉璃,白酥润透泛着浅红的光,他忍不住心头一阵躁动瘙痒,伸手拉她凝脂冰绡般的柔荑。
突如其来的动作她一惊,她记得那日他弥留之际,也曾从绣衾中徐徐伸出一手,冰凉的握住她的手,只是此刻的手心炽热般,虽然无力虚弱,却极力拉住她的手喃喃道:“我定不负你!”
她桃腮一红,秀目微嗔,紧抽回手惊愕得倏然起身。
好奇怪的话,莫不是老神医把他的脑子也惊疯癫了?
“春晓,表妹!”他伸手拉住她的皓腕动情道:“春晓,你知道我的心迹,要我如何对你表陈?”
她挑眼望他,猛的抽出手,用手背搵搵烫热的颊压了怒气淡然道:“澜表哥在书房候我,殿下先将养身子,春晓告退……”她慌不择路。
但他却死死拉住她的腕子,她总是知道什么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了,竟然他还剩的三分气力也比她一个女子大,她慌得逃脱不能,他却毫无顾忌肆意的表白:“春晓,你说得对!我太过凌厉逼人,不留退路,但这是天性使然。我若告诉你,一场生死后,我昭怀唯一想要的人就是春晓你,你可愿意随我一生一世?”
疯话,简直疯话连篇,她又惊又恼,如何这半日的功夫,这人疯了?
她羞恼得极力挣脱被他束缚的腕子道:“殿下自重,不要胡言乱语了。怕是殿下这几日心虑憔悴,说些什么自己都不知晓了。”
“只你懂我!只你!懂我的琴、我的棋、我的心,能看穿我每一步的落子,敢对我无礼放肆!”
她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
她急得遁逃,却有心无力,那手被他紧紧擒着。
“表妹慌了,你骗自己,自欺欺人。沧流河为何冒死救我?面对权贵如何要逆了姑母来帮我?还有,博弈的生死关头,春晓你倒戈帮我,救我,你如果不是天仙动了那份凡心,就不会在意我,去求父皇乱了方寸来从悬崖上拉回昭怀。”
心绪烦乱,他都说得什么疯言疯语,她惊得眼泪都要流出,低声斥责:“你放手,胡言乱语。殿下疯了,我,我已经……”
“可你并未嫁给聂惊澜!也没有婚聘!我打探过!”他坚定地望着她,她慌得如被剥了衣衫,如那日府库邂逅时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