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戚继祖笑骂:“浑讲些什么?”
安娘摇头:“娶继母进门前,奶奶骂爹爹说‘你还念念不忘那贱货,那贱人扔下我这老婆子也罢了,怎能在逃难的时候扔下云儿跟野汉子跑掉。’”
安娘忽然大哭起来,哭得可怜。
“奶奶说,是爹爹当年不听奶奶的话,忤逆不孝执意娶了娘才遭了报应。后来六叔劝奶奶说‘小声些,孩子没了娘就很可怜,再若让云儿和安娘知道真相,如何是好?’。”
戚继祖一阵落寞,传言中安娘生母悲壮的死原来是善意的谎言,这贞女和淫妇间的落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难怪安娘总纠缠他,怕是要寻个身世相近的来验证自己并非异类。安娘小小年纪,竟然心里埋了这么个残酷的秘密,怕伤害哥哥,也不要哥哥同她分解悲哀,戚继祖不由对安娘暗生怜惜。
“再不好,也是安娘的母亲。她一定很美,安娘和云儿都很美,怕是随了母亲。”戚继祖好言安慰。
安娘这才平静:“六叔说,娘生得最美,安娘和哥哥的眼睛和皮肤是极随了娘的。”
在苦竹岭守到第三日,竹林里只寥寥几株开花的蛇涎草,却仍是没有翠竹蝮蛇的踪影。
安娘失落的抬眼看看绝壁上那株花叶灿烂的蛇涎草,想想叶儿哥哥的花,怕这株花也开不过几日就要凋谢。但爹爹的病不知道能熬过几日?
戚继祖忽然低声喝了安娘别动,那草丛中一阵窸窣的声响,就见一条翠绿色的爬虫飞一般的游出草丛,叼了一株蛇涎草神出鬼没的消失在草丛中。
戚继祖摇头叹息,费劲辛苦盼来翠竹蝮蛇,却原来蝮蛇养的那片草里没有开花的蛇涎草。
失望,戚继祖同安娘对视。
“小心!”戚继祖弓弩一发,一条蛇应声抽搐几下不动,险些被蛇袭击。
“叶儿哥哥,你看!”安娘手指处,山崖上一条绿蛇头顶了红冠正爬向那株盛开的蛇涎草。戚继祖眼明手快,踢起一个石块飞出,就见那翠竹蝮蛇掉在地上摔晕。
“站着别动。”戚继祖吩咐,打开准备好的竹篓和黑铜丝套头去擒了那条小蛇。再回头时,安娘却没了踪影。
“安娘”戚继祖喊了几声,没人应答,焦虑的刚要跑远去寻,就听山崖上一个颤抖的声音:“叶儿哥哥,蛇涎草。”
戚继祖寻声抬头望去,惊见陡峭山崖上,安娘那娇小的身躯如蝴蝶般贴在崖壁,山风鼓起她的衣衫迎风飘展如彩翼一般。安娘正缓缓的扒紧山崖,蹭靠近那株鲜艳的花,怕一伸手就可以摘下那株难得的蛇涎草。
“安娘小心,别动!”戚继祖吩咐:“不要松手,你只用嘴,去把那草叼起来扔下来,哥哥接了。”
安娘会意的轻启朱唇,温润的小口咬拔起那株草,叼着娇艳的花欣喜的侧头向下望戚继祖,阳光中那瑰丽的笑容令继祖一世难忘。那目光中满是真情和期盼,仿佛嘴里叼得不是株草,而是父亲悬于一线的性命。
眼见那株草在风中翻落下来,带着安娘口中的余温,散发淡淡幽香,就如安娘一样的娇小秀美。
向下望去,安娘霎时慌得浑身打颤,头晕目眩,险些一脚踩滑掉下山崖。
“安娘,抓紧!”
安娘哭了颤抖:“叶儿哥哥快拿了草和蛇儿去救爹爹,不要管安娘死活了,安娘的腿动弹不得。”
戚继祖心里一阵酸楚:眼前这小姑娘对爹爹可是一片深情,拼了性命为爹爹来寻药。看了岳帅平日寡言少语,严厉多于温和,不想女儿对他如此依赖。
“安娘,别慌。快松开手,跳下来,哥哥接着你。”戚继祖来到山崖下,紧紧衣带,沉稳的声音吩咐安娘。
“哥哥,别管安娘,哥哥走吧,去救爹爹。”安娘哭泣,真不知道她上山时哪里来的勇气,如今却悬在岩石上无法下来。那绝壁湿滑,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奇怪安娘如何爬上去的,真莫是天意。
“安娘,你但放宽心,哥哥能向安娘担保,安娘松手掉下来,哥哥就会接住安娘。若是欺骗了安娘,叶儿哥哥不得好死。”戚继祖的话,扒在崖壁上神色慌张的安娘反被逗笑:“哪个要你去死,你死了谁给爹爹去送药?”
“安娘,你头上有条蛇!”戚继祖大喝一声,就听安娘一声惊叫,腿一抖手一松,掉下山崖。
戚继祖纵身跃起,紧紧的将安娘抱在怀里,滚入草丛中。
安娘昏厥,是被他一句诳语吓昏,那莹白的面容,如玉般剔透,点唇红若樱桃,长长的睫毛弯弯,如何看都是美人胚子。戚继祖一阵心慌,暗自责怪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
待掐人中唤醒安娘,安娘知道是被戚继祖戏弄,哭闹着又捶又打。
戚继祖抓住安娘捶打他的腕子反而促狭的笑了:“当年哥哥在家的时光,家里的姨娘们总是一恼就挥了粉拳追了家父捶打。家父就大叫‘谋害亲夫啦!’,钻进桌下床底躲避娘子军。看来安娘将门虎女,粉拳也是厉害,日后的夫婿不少受苦。”
安娘恼羞的抽拳欲打,又想到戚继祖的取笑,兀自垂泪。
“怎的哭了?”戚继祖慌了手脚:“哥哥不好,该打嘴了,胡言乱语惹妹妹气了。”
二人一路说笑着提了蛇和蛇涎草奔去竹山寻了戚继祖的师父绿竹老仙道取了蛇涎蛇胆和草制药,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岳家。
戚继祖同安娘从岳家逃走去寻药的第二日,岳家寻不到安娘就一阵慌乱。
众人瞒了岳飞怕他病中着急,岳翻同嫂子正在查安娘可能的去处时,听说戚继祖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