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的亲生父母,他好好吃着饭,醉酒的男人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等他安静地爬起来后,那个男的又会抱着他哭泣忏悔,他亲妈让他去求养父母时,哭得比林颂还要狼狈。
他大二暑假在民庭实习,抚养、离婚、分手、斗殴,没人要的小孩哇哇大哭,质证时性爱裸照漫天飞,要求返还恋爱中赠与的腊肠互相辱骂,祖坟前一棵树的风水就可以打得头破血流。
法官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请保持冷静。
而周其均从小就对这些事情,没什么特殊的情绪,置身事外,他遇到事情,只想解决事情,不想处理情绪。
正常来说,只要他避开不解释,对方就会熄火。
但这一刻的林颂显然不想就这样结束,她问他:“你为什么不讲话?我说了这么多,你没有想说的吗?你平时说我的时候,嘴巴不是很会讲吗?”
周其均说:“你刚刚讲脏话了。”
“是啊,我不仅会讲脏话,我会骂人,我没素质,我还自私冷漠、虚伪傲慢刻薄,我讨厌我爸,讨厌我后妈,讨厌我弟,他们现在都离开我了,从现在开始,我还会讨厌你,都让我一个人好了。”
周其均看着她哭得狼狈,伸手,拇指抹去她眼角不停涌出的泪,很生疏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徒手给她擦清涕了。
沾了一手,但纸巾还在车上。
他凝视着她:“我没有回答,是因为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谈这个话题,我们先回家,你好好睡一……”
“那就不要谈了。”
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他能给的,她现在不要了。
“既然是我开的头,那就由我结束,我们就不该开始的,我们就不适合。”
周其均静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林颂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才说:“好。”
“好你祖公。”林颂还是骂了最后一句,她再也不当有素质的人了。
还是周其均送林颂回了家。
快到林家的时候,周其均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其实,我有两个祖公。”
林颂没明白什么意思,冷着脸:“那给你两个祖公都问好。”
车子停在林家别墅的铁门前,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去年今日,阳台上的林屿正在偷看周其均送她回家,喊来了玲姨和伊爸。
林颂推开车门,下车。
周其均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深深地看着她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合上的铁门里。
或许林颂说的有道理。
结束了也挺好的,他不需要这么多联结。
他不会挽留,就像他过去也不曾挽留那些抛弃过他的人。
周其均不知道在车里坐了多久,有什么东西细密地扎在心口。
结束了,他就也不用去担心,林颂这个不稳定的变数,什么时候会给他来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