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臻想了想,道:“人还在小耳房里?”
“嗯嗯。”冬儿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说罢,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道:“我怕被人发现了,还特意将小耳房上了锁。”
卫臻道:“走,且去瞧瞧。”
说罢,起身进了耳房,耳房就靠在次厅后头,里头类似个小厨房,摆了许多点心果子、茶具、茶水、银盆之类的物件,还有个小火炉,可以温温粥之类的,耳房里头还有间小杂物间,往日里大家都在外头活动,鲜少往里去。
冬儿不敢进去,卫臻便让她守在外头,她自己猫着身子缓缓走了进去,将小铜锁一打开,远远只见那个黑衣人少年被藏在最里头的箩筐后,整个倚靠在箩筐上,头顶还上盖着一个麻袋,将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即便有人进来也不一定能一眼发现,就是那两条腿冷不丁露了出来,不知情的人见了怕是要吓去半条命。
卫臻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蹲在对方跟前歪着脑袋好是研究了好一阵,昨儿个白日里劫持他的穿的不是这一身,她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人,但是二人身高年龄相似,卫臻觉得是,昨儿个夜里给这人肩胛上撒了药,血是止住了,就是不晓得能不能挺过来。
这般想着,卫臻将早上那碗鸡汤端了过来,准备掀开对方脸上的黑巾,可是想了想,小手微微一顿,只小心翼翼的将他脸上黑巾下半截掀开,然后卷了上去,遮住了他的双眼,仅仅只露出了一只嘴巴及一小截下巴来。
心道,这样她就不算看清了对方的脸,她不需要对方报恩,只想着回头将人救活了别恩将错报便是。
只是,将那黑巾卷起后,看到那只嘴巴及下巴后,卫臻微微愣了愣,她第一次看到男子的下巴处有一道美人沟。
“福寿满溢流不尽,富贵绵延及子孙。”
倘若去算命,算命的大师若是看到对方脸上有这道标志,定然会忍不住捏着长须好似惊叹一番的。
要知道,在大俞美人沟即代表着富贵及显赫,多为显贵贵族的标致,传闻,大俞的开国圣主下巴处便有着这样一道浅浅的美人沟,后世人传言,正是因着他的这道美人沟,代表着是被老天爷亲自选择的圣主,于是,此后这一标致彻底成为了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尊贵,在今后大俞数百年来,开始痴迷及崇尚这道美,后世达官贵人中,但凡哪家娘子脸上有这道标志的,定会忍不住争相求娶。
尤其是郎君,一瞧见对方身上有此等福相,上至主君,下至寻常百姓都会忍不住称赞一二。
奈何拥有着这道面相之人可谓之万里挑一,实乃稀世罕见。
卫臻前世所见之人,也统共不过二人,且皆为女子,其中一人乃是整个京城最为耀眼的端阳郡主,另外一人乃是当今万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无论哪个都是这个世道上最至高无上之人。
其实,除了这二人以外,还有一人,那便是当今早已被册封的太子殿下,不过太子殿下下巴处的美人沟有些浅,要板着脸或微微抿紧唇方能窥探一二,除了身边亲近之人,鲜少有人发觉。
没成想,如今在这么个被人追捕的歹人脸上竟也瞧见了此等芳华,倒还真是令人惊诧连连。
卫臻原本是要给对方灌几口烫食的,眼下见状只将鸡汤放到了一旁的地面上,小心翼翼的瞅了对方一阵,见对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知觉,便索性伸出指尖略有几分好奇的往对方下巴去轻轻地摸了一把,结果不想指尖才刚探上去,下一刻卫臻骤然呼疼,一只坚硬有力的钳子死死的钳在了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快要被捏碎了似的,卫臻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原本是蹲着的,身子渐渐扭曲,不多时只扑腾一下一把跪在了地上。
直到整个身子都卷缩了起来,小脸苍白一片,那只钳子这才嗖地一下松了她。
卫臻趴跪在地上,咬牙抬头,一抬眼,只见对面那个活死人复活了,他伸出细长的手指缓缓将黑巾拉下,遮住了他的唇和下巴,露出了那双如利剑般凛冽的双眼,正微微眯着眼,一脸锋利的看着她。
两人一抬眼,一垂眼,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多时,直至卫臻疼得受不了了,只咬牙低头握住自己的手腕查看,而与此同时,对方忽而伸手捂住肩膀,五官微微扭曲,面露痛苦之色,两人不约而同的查看起了自己的伤势来。
直至卫臻率先忍痛起身,站了起来,立在对方跟前,她站着,他坐着,两个人身高相近。
卫臻原本准备替对方好生查探一下伤口的,眼下,见对方力气那样大,想来无甚大碍了,她难得发发善心,可不想好心却被当做驴肝肺,当即,卫臻微微忍着心里的恼恨,面无表情的冲对方一字一句道:“你如今醒了,想来无性命之忧了,加上昨日,这是我第二回救你,我不知你乃何人,也压根不想知你是何人,无论怎样,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不求你报恩,只求回头你若是身子好些了,能走便赶紧走吧,莫要留在此处给咱们家惹祸了,昨儿个夜里官兵已经将咱们家彻彻底底的搜查了一遍,搅得整个府里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不过你放心,没人发现你在这里,今儿一早所有人全都撤走了,想来如今外头太平,到了今儿个晚上,你是怎么来的,便怎么消失,知道么?”
说完,卫臻低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又瞥了对方一眼,小嘴里轻轻哼了声,转身就要走。
一条长腿伸了过来,拦住了卫臻的去路。
卫臻扭头,只见对方倒在箩筐上,一手撑在地上,一手用力的捂紧了自己的肩膀,他的额头隐隐冒了汗,好似正在极力压抑着某种痛苦,一边拦住卫臻,一边绷紧了腮帮子,咬牙道了一句:“半月之内,我走不了。”
说完,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
卫臻见了吓了一大跳,立马哆嗦的直往身后躲,边躲边微微变脸,道:“你……你这是要作甚?你……你若是伤了我,你……你甭想踏出卫家半步,卫家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见身后有一把小铁铲子,应该是院子里种植那些奇花异草的工具,卫臻见了一喜,立马将小铲子紧紧握在手里,指着对方道:“你……你可别乱来啊,你……你不一定能够打得过我,我……我一铲子下去……就能敲晕了你,不信……不信你试试看!”
说罢,举着铲子朝着对方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对方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忽然将匕首隔着黑巾咬在嘴里,然后伸手一拔,就将锋利无比的匕首给拔了出来。
“啊——”
卫臻紧紧闭着眼,咬紧牙关,她可说到做到,二话不说,直接一铲子对准了对方脑袋铲了过去。
结果,挥到半路上,铲子不动了。
卫臻凄然睁开了一只眼,就看到对方一把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她的铲子把手,下一刻,伸手一拧,铲子就从卫臻手中脱落,对方那个人一脸讥讽的瞥了她一眼,不多时,只低下头,用那柄匕首一下一下将左肩上的衣裳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