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信使,是在清晨时赶到。赵熙接信看了,便皱眉不语。那信使深伏下身,“皇上,太后等着要见人呢。”赵熙微点点头,吩咐赵忠准备起驾。“帐外候着。”“是。”信使起身,退出帐外。赵熙回到内帐,顾夕刚醒。他试着撑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牵动着后背,有些痛,但比昨日好多了。“今日他们要试火炮,咱们看看去?”顾夕见她进来,笑道。赵熙微微簇眉。“已经不疼了。”顾夕以为她担心。赵熙走过来,坐在他床边,“明天便是十五,要开朝复印了。”“要回去?”顾夕怔了下。在北山大营,时间过得真快,顾夕有些舍不得。“立时就走。”赵熙揽住他手臂,有些为难,“太后要召你。”“啊?”顾夕愣住。“旨意昨天已经到了顾府,你……”赵熙有些后悔,册封的旨意是早拟的,已经在礼监司备了档。太后昨天催着去下了旨,今天顾夕便是后宫的侍君。她有权召他晋见。顾夕起身仍很费力。常喜进来,帮他洗漱穿衣。扎腰封的时候,顾夕还在吸着冷气儿。赵熙皱着眉,该想办法让他多歇两天。瞧着顾夕这样,恐怕是应付不过来晋见。赵忠在一边,看着皇上似有些犹豫,着急进言,“陛下,紧着点吧,太后召见是有时辰的。”误了时辰,第一回晋见就给太后不好的印象。赵熙点点头。匆匆用了早膳,两人坐着马车,往回赶。路上积雪已经除尽,两旁山峦飞速向后而去。顾夕看着一直皱着眉头的赵熙,“到京后,你就去前朝办事,别陪着我。”赵熙微微皱眉。“要不你也见不着我。”礼则上规矩条款,他都能背下来了。只有正君才可与她一同晋见太后,其余人,怎可与陛下同行?“放心,这些日子,常喜可没闲着。规矩都懂了。”顾夕笑着安慰她,举手保证,“这回肯定我不顶嘴,不耍性子,不错规矩。”赵熙只得点头。北大营离京不远,几个时辰的车程,就回到了宫中。有太监禀说阁臣们昨日已经开工,都在阁里议事呢。还在年里,按道理,皇上理应过去看一眼。赵熙下车换乘肩辇,回头见顾夕被太后宫中的太监引着,拖着还不太灵便的步子,一步步进了宫门。赵熙的目光追着他,顾夕若有感应,回过头,眸光中闪着笑意,微微摆出口型,“无妨事。”赵熙心也暖起来,冲她的新晋侍君挥挥手,两个队伍错身而过。--------顺着石路,越走越深,景致开始不同。顾夕只在百福宫住过,乍一见这满庭异花,幽香扑鼻,颇不适应。他扫了眼路上花色,倒有许多是稀有品种。他常与先生鼓捣花草,并不觉稀奇。但能在这么冷的天开,可见是在暖室里下了功夫。可一拿到外面,冷气儿一激,这些花必也活不成了。这么一大批奇珍花草,只活这一日,明日还要换新的,真是太奢迷。他大概明白了太后的心性,喜奢华,讲排场,久居深宫,居高临下,不知人间疾苦。是个挺不好相与的老太太。常喜跟在他身后,一路小声絮叨,叮嘱他一些规矩礼仪。顾夕就是那种人才,学习时,丝毫不见他上心,可他偏偏能把要学的全都记住。于是他摆摆手,示意他闭嘴看脚下的路。寿禧宫门前。有执事太监引着他们进到院子里。院子里更是百花斗艳,各色珍石奇鸟,散布庭间。顾夕知道这些花鸟定是活不过晚上,不禁叹了口气。那太监引顾夕到廊下一角,指了指一块方砖地,“请贵人在此候传。”顾夕微挑眉,看了他一眼。在北大营时,常喜捧来的厚厚的典仪,他都扫过一眼,各项规矩礼仪他兴许比皇上自己都清晰。见驾时,是有跪等候传的规矩。可没道理让他跪在阴山背地儿的角落里。顾夕回目瞟了眼周遭,听着像是有人隐在影壁墙里。顾夕沉吟了下,回目问常喜,“什么时辰了?”常喜向日昝张了一下,低声,“还没到时辰。”顾夕回身瞧了瞧院中方位,返身自己走到一个大殿门口,撩衣一拜。那太监瞧人已经准确地跪在正殿的门口,跺了下脚,忙跟过来,“哎,大人?”顾夕并未理她,只是冲空门而拜,而后朗声,“臣侍远道而来,一身尘土。幸未至时辰,先更衣扫尘。待正时辰了,再晋见太后娘娘。”顾夕依礼再拜空门,退出了院子。那太监扎煞着手,直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