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则脸色苍白,紧紧抿唇。顾采薇发泄完了,长久出神,“说实话,兄长那么做,我是理解的。父亲只把我们当棋子……若我是男子,决不会困守一隅。”“哥哥,”采薇抬目看他,眼里全是泪,“我也想明白了,与其在太子那里活受罪,不如我自己搏个出头之日。万山尊者……他是个真男子,他许我生下孩子后,便以后位相待于我。我的孩子也可封为太子。”顾铭则脸色难看至极。他哑着声音,“采薇,你说你不是孩子了,当知自己做了什么。你还是太子侧妃,孩子自然会在太子名下。且不说万山能否一举登顶,纵使他一朝临朝,你又如何让燕国的朝堂和民众相信,这孩子就是万山的骨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一个已经失身于敌国太子的侧妃,燕国人凭什么接受这样的太子和皇后?万山不可能为你一个人与整个朝堂作对,当他需要的不再是你身后的顾相势力时,你就会被弃之如……”顾铭则气恼得说不下去。采薇面如死灰,“哥哥既猜出这孩子不是太子的……太子是不是也是知道的?”顾铭则无法接话。太子只喜男色,对女子不举。他要想继承皇位,也需要一个后继之人,这孩子来得,真是对时候呀。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讲,什么亲情,什么子嗣,都是权谋。采薇冷冷咬牙,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还有利用价值的她,才有生存的意义。顾采薇起身,紧紧拉住顾铭则的手,“哥哥,你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吧,我们不做别人的棋子,你只管去闯,采薇永远支持你。”顾铭则眼睛中亦有雾气,他安抚地拍拍采薇肩,发现妹妹全身都在抖。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伸手将人揽进怀里“采薇,临下山时,兄长曾重托于我,要照顾你周全。若我能全身而退,我带你走。”采薇眼中有泪滑落,她把自己埋在顾铭则的怀里,同样冰冷的两个人,无法温暖彼此。她咬唇哽咽,“有哥哥这句话,采薇还有什么不足。”她抚着小腹,“有利用价值,也是一种优势。他们现在还不敢动我,我就要取得属于自己的东西。”顾铭则心疼地收紧手臂。这个女子,再不是五年前那个怯怯又美丽的小女孩了。记得五年前他初下山来到顾府,相处最多的,便是这个妹妹。这个女孩子,欣喜地追在他后面叫哥哥。他大婚,入公主府,也未断了与采薇的兄妹情谊。有好吃好玩的,总要顾着她,公主常不在府,他就带采薇外出游玩去。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直到她初嫁那年,她才含泪告诉他,早已经察觉,他不是那个顾铭则。但她喜欢有哥哥陪伴,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打紧?他深深簇眉,思绪完全回到从前,那些痛苦和快乐,丝丝缕缕,渗进他二十五年的生命里。他,名祁峰。是山峥同先皇的幼子。在皇室,他是个尴尬的存在,名义上是皇子,实则连个皇封也没有。自小,山峥怕他受害,便带来宗山。万山拘着他在后山修习武功,不让他见外人。他在那个杳无人际的山坳里,度过了他寂寞的童年。直到某一天,一个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日清晨,一身青色长衫的男子,踏着朝露,走到他的山洞前,温和笑意,比得过朝日的辉映。他呆呆地看着那人,仿佛在看着自己,两个人如此相像,让他惊叹造物的神奇。那个男子,便是在宗山游历的顾府大公子,顾铭则。万山决定利用两人的相似,制订了宏大的计划。于是,以顾铭则可以托庇于宗山为条件,顾铭则时时过到后山来陪那个叫祁峰的孩子。整个少年和青年时期,祁峰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那个耀目又睿智的顾铭则。他被顾铭则所折服,唤为兄长。读什么书,习什么字,练什么功,一言一行,皆效法。直到某一天,万山通知他可以下山了。那夜,兄长长久地看着烛光不作声。他忍不住问,“兄长,顾府,你真不回去了?”兄长缓过神,淡淡笑笑,“不回去了。辛苦峰弟……”“万山尊者的宏图野心,我已经告诫,他与其肖想着别国,不如借助有效的助力,争取燕国的皇位。他暂时听进去了。”祁峰怔怔地看着顾铭则,他眸子里的锐利,与以往大不相同。“他取不取皇位,其实我并不关心,但他已经下了保证,会善待我的家人。”他看着自己陪伴着长大的孩子,“不过,我并不信任他的保证。所以兄重托弟一桩事。”“兄长请讲。”祁峰被他的凝重感染,坐直身体郑重道,“弟必效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