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死死咬住唇。多日来的面具,被哗地撕破,他感觉到心头亦有撕裂般的疼。当他意识到自己竟是这样一种存在时,正是在顾正君死遁的那段日子。顾正君与他的身影,常在赵熙眼中交叠。他透过赵熙悲怆不甘的神情中,看到了自己,更看到了她的执念。那是一种疯狂的执念,是对心中美好情愫的向往与求而不得的愤怒与失落。“说要闯荡江湖,又说要贩马,如今又说要从军?你竟比你家先生更深谙求而不得、欲擒故纵的把戏?”赵熙言辞异常的尖利。顾夕撩起眼帘,眸中全是雾气。顾夕一颗心拧了几个结。他自觉没有这样深的心机,顾正君肯定也不是这么想的。人都死遁了,还玩什么欲擒故纵呢?可他却没法去反驳,甚至辩解的话也寻不出一句。对她的三次试探,他得到了两次刻骨铭心的教训。头一次,他始料未及,准备不足。北山大营(一)顾府门前,赵熙令停下车,目送顾夕走进去。及至合上府门那一瞬,顾夕转回头,朝她扬扬手,“天晚了,你回吧。”赵熙提着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笑着朝顾夕挥挥手,“嗯,明天来接你。”顾夕就在门内,负手朝她点点头……赵熙第二日接见完燕祁使臣后,仍想着那一幕。门缓缓合成一条缝的那一瞬,顾夕灿若星辰的眸子,仿佛水洗般,澄澈透明。所以,未到午后,皇上便命驾车去顾府,把人接回来。顾夕得报,从府里跑出来,见街角仍停着昨晚那辆马车,便知道谁在里面。他也不要车凳,抬长腿一下子就上了车,赵熙连着车随他动作轻轻晃了晃。“去哪里?”他上了车,刚寻了赵熙对面的位置坐下,忽觉失礼,又得起身,撩衣见礼。赵熙没拦他,笑着看他全礼。顾夕尽量小辐度地动作,不可避免地又碰到她的膝。他先避了下,起身坐到对面。这礼行的确实有些马虎,不过赵熙全没在意。她着意上下打量了顾夕几眼,顾夕今日穿了件白色长裘,通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小脸儿一半被立起来的领子遮着,越发衬着鬓裁如墨,双眸如洗。赵熙示意顾夕宽坐,笑道,“到北大营马场,挑你可心的,便挑几匹去。”“战马?”顾夕感兴趣地问。“自然。我的坐骑也养在那里。”“噢?”顾夕若有所思。“打什么主意?”赵熙好笑地问。“马呢,还是得自己亲自驯化的好,认主呢。”顾夕认真道。赵熙惊讶,“这你也会?”顾夕不答,只笑着看窗外风景。赵熙失笑,瞧这得瑟的小样儿,定是会的。“行,北燕晋上来的马,全是野性未驯的。打量着我们南华没人能驾驭呢,今天顾小爷就让他们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