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坠是平安结的形状,整体是红色,中间有黄色丝线拼接成的“平安”两个字,全都是纯手工制作的。制作吊坠的人,就坐在马路对面的711便利店里。带着小孩儿工作,对于陈警官来说还是第一次,本来是坚决不同意的,后来实在是耐不住陈最一的软磨硬泡。早上刚睡醒,容易心软,再加上陈最一窝在被子里,像只睡眼惺忪的奶猫,一边揉眼睛一边跟他说:“我记得小时候,哥哥还带着我去警校上过课呢,我会和那时候一样乖的。”陈与桓本想反驳说,怎么能跟那时候比,不一样的。但是看着陈最一小动物一样恳切的眼神,他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那时候确实是不一样的,他找了两年才找到陈最一,失而复得的感觉既让人庆幸也忍不住后怕,他恨不得走到哪都把人揣在兜里,而且陈最一根本离不了他,超过五分钟见不到他就会崩溃。陈最一的崩溃不是歇斯底里,他只会躲进衣柜里,把自己埋进哥哥的衣服里,尽可能地缩起来,在封闭的黑暗中小声抽泣。陈与桓只能带着他去警校上课,一百多人的大教室里,陈最一就穿着他高中时期的旧校服,坐在他旁边,从小书包里拿出笔和纸。“哥哥,我会很乖,不会吵到你。”然后就真的安安静静地画了一节课画,没画别的,整张纸上全是陈与桓,在做各种事情的陈与桓。想到以前,陈与桓是彻底心软了,还能怎么办,把人带上呗。揣兜里是不可能的,不出意外,预计今晚就能收网,只要抓捕成功,就能解决这一桩难缠的杀人案,陈与桓不仅要部署好整个网络,还得盯好自己负责的这部分。之所以让陈最一呆在便利店里,一是因为那边人流量大,相对安全,二是因为,他必须要保证陈最一时刻在他的视线里。陈与桓视力很好,即便隔着一条马路也能把陈最一的每个动作看的清清楚楚。711便利店给顾客留的桌椅刚好面对马路,桌前是一整片透亮的玻璃,不过这就有些不公平的意味了,因为陈最一看不见他。撑着下巴的人此刻露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不加任何掩饰地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然后瘪着嘴,咬着吸管喝奶茶,他都能想象到那根吸管上深深浅浅的牙印。他在暗处,陈最一在亮处,明明是在工作,却有一种是在专注地守着陈最一的感觉。其实更多的时候,是陈最一站在暗处,仰头看着亮处的他。比如前两年,陈最一看着他时,眼睛里永远燃着一束火光,灼目又绝望,好像就是靠着这一点火光才能活着。可他一根筋想不通,一半气陈最一,不懂得爱自己就要把心捧给他,另一半是气他自己,不能一心一意做个好哥哥,情绪和情欲,全被陈最一吃的死死的。顾虑太多,愧疚太满,只能先把人晾着。数不清有多少次,他知道的,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陈最一在警局公交站,或者是在家门口,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都只会傻乎乎地等他。更早一些的也不是没有,少说也有十二三年了。他那会儿读高二,晚自习十点结束,走出校门就看到那盏坏了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小小的人,站在这个角度的话,刚好能看到高二的教室。他走过去,蹲下和陈最一平视,脱下校服外套,披在他肩上,“一一怎么来这里,是想哥哥了吗?”陈最一紧紧攥着他的袖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来。“妈妈说不想看见我,让我滚远一点,我就来找哥哥了……”他用力闭了闭眼,咽下怒意,把人揽到怀里,拍着他的背,柔声问:“告诉哥哥,他们是不是又打你了?”陈最一背着手,不安地抠着被他咬秃的指甲盖,过了一会儿才把手伸到他眼前,卷起袖子,露出细细的手腕和小臂。那上面布满了戒尺抽出的伤痕,是泛着红肿但是不会出血的程度,可以看出下手的人是有多用心良苦。他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陈最一就疼得嘶嘶抽气,“哥哥,我疼……”他低头在伤口上吹了吹,即便知道效果微乎其微,然后把书包挂在身前,背着陈最一回家,肩膀上的那一小块布料,很快被背上的小人儿哭湿了。他强压着情绪,安慰说:“不怕,等哥哥考上大学,就能带你走了。”正值放学时间,一路都能听到同学轻松愉快的交谈声,十七岁,这个年纪应该有很多梦可以做,但他对于未来唯一的憧憬,就是带着陈最一离开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