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临东海,位于临淄王齐雍的封国之内。
临淄王是先帝同父异母之弟,与长公主齐睠同时因平叛有功而受的封国,如今正值盛年,膝下有一子三女。
琅琊在他的治下,清平开晏,民安于业,路不拾遗。
齐凌登基之后,第一次出巡便是东巡。
“元年祭天、二年祭地、三年祭五帝与四时。”
恰逢元初三年,天子驾临淄王治下的琅琊,幸苍梧、临东海、祠五帝。
祭天仪式之后,还要在此接受山东诸侯国、世家的献礼和朝拜。
临淄王亦将此奉以为巨大荣宠,诚惶诚恐,提前半年便严控出入、修整宫室、复修驰道,耗钱千万,起泰一庙、祭天台,供天子祭祀所用。
朱、王两家的车马,在远离琅琊还有五十里的延桑县,便因所携朝贺之物有问题,被扣押了下来。
出问题的,乃是朱恪所携的一树高三尺的珊瑚。
那是长公主齐睠的旧物,绵延绮丽,枝柯扶疏,光彩夺目。
查检军士掀开其幕布之时,众人皆啧啧称叹,王安自是歆羡,朱恪捻须,面有得色,自以为捧出这当世重宝,该叫众人叹服,更能取悦天子。
却不料,那军士了一会儿,不露声色又将幕布盖了回去,手一挥“扣下,待查。”
便无限期的把两家车马扣在了延桑县。
守卫说是待查,却迟迟不来查,一天一夜过后,眼见又有许多世家被放行通过,朱、王两家不免扎了慌。
明里暗里,不知通了多少关系,想探听是哪处出了问题,数不清的钱财砸进去,却像投石入深潭,一丁点响动都听不到。
眼就要眼睁睁错过五日之后的朝拜,王、朱二人自是急的热锅上蚂蚁一样,朱令月更是日夜啼哭,怪她爹没有用。
朱恪急气交加,一改往日纵容之风,对她破口就骂。
那朱令月自幼娇生惯养之辈,怎受的这种委屈,更是哭闹不休。
直将两家栖身的驿馆作弄得吵吵嚷嚷,乌烟瘴气。
王幼微在蒙着障见她哥哥时,蹙眉轻声道“兄长便不该和他家一道行走,携带的礼品出了问题不说,反倒拖累我家,如若错过此时朝拜,真是顿足悔之”
王安也来回踱步,瞥一眼窗牗,咬牙道“谁说不是呢,原本就是我家念世交之谊,好心捎带他家,一张符凭,并车前来。现在倒好,这才到延桑,才是临淄王例行抽检,车马就被扣住了。这这都还不是羽林军呢”
王幼微抿唇,低垂着脸“兄长也莫太急,依我,问题还出在那一座长公主的珊瑚上,不若说服朱家弃之”
王安摇头“咱们的车马已被扣下待查,寻个人通融再查都寻不到,砸了它起甚么用。”
王幼微咬着下唇,不由痛惜“嗳要是携了晏亭姐姐来就好了,若有她在,不至于此。”
听到这个名字,王安面色大改,小心翼翼的四顾,低声严肃警告“这可提不得。你那日去寻她,都是自作聪明了。”
王幼微容色焦躁,拾起桌案上纨扇,扇风带的面上青丝幽拂“不是哥哥说的,她还有造化,要我施恩于她么。现在倒好,又来怪我。”
此时户牗微启,王幼微无意识往窗外一瞥,见驿馆之外,掠过了一匹疾马,上跨一人,绔褶束发,玉冠温润,虽作男子装束,却赫然是朱晏亭的模样王幼微曾经在长公主的行游宴上到过她的绔褶之装,深镌眼底,一顾眼熟,再顾骤惊。
当即骇然顿立起身,杏目圆睁,以纨扇覆口,亦难掩震惊之色。
“怎么了”王安观她面色有异,也循目去,然而策马速度太快,转眼已掠过道角,唯余下亲卫风尘仆仆的背影。
王幼微猛立起身,也顾不得自身仪态,自驿馆奔出,其速之快,竟让王安一时反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