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官驿周边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囚徒牲口一样呜呜的嘶叫声。
这个囚徒给齐湄一种怪异的感觉,即便他脸几乎都被蒙上了,还是让她感觉到很熟悉。
她又近两步,弯下腰低下头。
“戒防”
李弈呵斥。
卫士听到讯号,顾不得齐湄之尊,以身躯阻拦,将囚徒塞回了车马中。
齐湄待要再往前,李弈横过一臂,拦住她“公主,此人万不可近,否则公主恐有性命之忧。”
齐湄被他威胁,这日的愤怒羞恼一并涌上心头,道“你以为你是谁”
“让开”
李弈手不着痕迹放在刀柄上,低着头“恕难从命。”
齐湄要靠近,他索性带人退后了十来步,双方始终保持距离。
齐湄待要使人强拿,但长安城中武器都收入武库,就算是长公主府邸里普通仆役也唯有木棍防身,不比军中来人钢刀,以十敌一也未必敌得过。
两方在官驿对峙良久,直到齐湄设下的幕帐中银炭烧尽,鼎汤皆凉,齐湄面上的愠怒之色渐渐褪去,嘴唇和脸色都苍白。
暮春时节,天色渐暗,她冻得微微发抖,却也不入幕帐,不接仆从奉来的衣氅。
一双眼眸只一动不动的盯着李弈。
李弈这处也有人劝“将军不妨给殿下服个软,冻坏了她是万死难辞的罪过。”
他却僵如铜铸,硬如铁木,一步也不肯挪动,低声呵斥劝者。
“长公主不知利害,你也不知退下”
眼见暮野黑尽,官驿也亮起灯,李弈的部下竟也掏出火折,燃起薪火照路。
齐湄舒展紧绷良久的唇,颊侧微颤,语气一扫先前的倨傲,扬声道“李将军,你不让我,我就不了。我只让你近一步,你喝一杯酒一口也行,就当是在我卯时就出城,在这里等了整整一日的份上,就一口,好不好”
她这话一出,李弈面上也有些微松动,然而只是一瞬。
“公主,我押解要犯,倘与你有交涉,害的是你。今日不当领公主这杯酒,请公主速去。”
齐湄未料如此低伏仍未换他改口,从喉咙里笑了一声,终于挥了挥手下令,让仆从让道。
李弈见状,深揖一礼道“谢公主深明大义,请公主恕我之不恭。”
说罢翻身上马,呼令余兵跟随,纵骑而去,掠过她账幕之侧也没有丝毫停留。
“你会为今日之事后悔的。”
齐湄轻声喃喃。
这事由于发生在官驿旁、众目睽睽之下,不多时便传遍了长安。
因今上有意,故后将军李弈尚舞阳长公主在众人来是铁板钉钉的事,只等公主孝期一过便要完婚。
但李弈的一再退却,连一口接风酒都不肯喝却让这桩美事蒙上了一层前路莫测的意味。
齐湄灰头土脸回府以后,深闭庭院,回绝一切宾客,足足三日没有出门。
直到无可奈何必须要出时,是接到了齐凌命她入宫的诏令,昭示着皇帝已经回到了长安,并且也知晓了她的“轶事”。
这道诏令,宛如一道霹雳直临她头顶。
齐湄惧怕她这位一母同胞的皇兄齐凌很早就封太子,自小养在东宫,与其他兄弟姊妹都不亲,众人事他如君,无有亲昵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