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湄自站了一会儿,拂袖而去,走出几十步,又转回来“我告诉你,皇嫂被你连累,已经被贬去了昭台宫。”
李弈依旧低着头。
“从没见堂堂皇后养病能养到昭台宫去的,明上不敢说,谁不知道那儿是冷宫,人人都在暗地里猜她是不是与你一起谋逆,连朱恂都不敢出门,躲在家里作了缩头乌龟。李弈,你多活一日,于她和太子就是多一日的危险。我如若是你,有什么颜面再活在这世上”
李弈抬起眼皮,深深了她一眼,他朝齐湄的方向从嘴里啐了一口,血沫飞溅,在齐湄错愕震惊中,笑容明煦“凭你也想要我死,做你的春秋大梦。凡她还有一口气,我李弈就算坠入十八层地狱,也会一层一层爬回人间去。”
齐湄喉如塞物,愣怔如僵。
他扬长声音“长公主,臣衷劝你一句今日起,莫待时,早行乐啊。”
日落龙首,城阙忽晚。
这日景轩值宵,自飧时过后,便悬着心。
吴若阿派的人在午后来探听过口风,景轩便将所知尽数告知,道是少府令田冠也在走动,郑夫人对太子的抚育权似也志在必得,他已明陈君前,两个博士也赞同,眼下虽然七八成把握,也要最终圣意裁决。
申时,景轩得到消息,说东宫有动作,传之吴夫人的椒风殿。
后吴若阿心绪不宁,从申时直至戌时,每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派出人探听。
东宫再有异动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一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东宫,无人在意那个不足两岁的婴孩离开生母不断搬挪,只在意内廷哪位夫人将得到抚养太子的权力。
所有人心知肚明,且不说皇后的病会养到何年何月、回不回得来,这般小的婴孩一旦认了养母,一些时日就与生母无异。
列宫望着东宫那小小一隅,直如饿饕之见血肉,消息在宫灯照得见、照不见的角落里流转。
然而,似乎是刻意戏弄众人一样,申时传来异动之后,又偃旗息鼓,四檐悄然。
直至月上中天,戌末时分,御前常侍曹舒引抬着匣笥的宫人才从东宫走出,明灯照道,逶迤行去。
因眼下配得上照太子的唯有郑、吴二人,宫人行走的方向与郑夫人的披香殿背道而驰。
唯一的可能只吴夫人的椒风殿。
探知消息这个消息后,吴若阿神魂若飞,心绪驰荡。几度徘徊阶前,引颈眺盼。又被宫中人劝回,道是“旨意未到,先到似有谋,易惹猜忌”。
吴若阿只得回到宫中,不见外间情形,愈加坐立难安。
这般煎熬良久,数着时辰便是再缓也该到了,外面还是一片死寂,终按捺不住再度走出宫门。
夜风中寂寂立至中宵,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派出打探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只知道太子移宫,虽从椒风殿来,却一个时辰了还没走到。
她面色黯白手脚冰冷,虽然心中已冒出不好的猜想,然直至中夜景轩的消息来之前,始终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太子移宫,至桂宫。”
风扑焰苗,心火骤灭。
“桂宫不是披香殿,是桂宫”她双唇都白了“怎么会是桂宫”
传讯的只是个小内监,一问三不知。
她问不出所以然,连传三封手,到后半夜,景轩才冒险亲自过来与她解说“夫人,奴婢也不知道,眼着都要到椒风殿来了,奴婢正要来贺夫人喜,哪承想杀了个措手不及。”
吴若阿问“皇后走后,玉册在你手里你竟然不知桂宫有新宠”
景轩忙道“奴婢就算掌管掖庭玉册,也止于未央宫,不知晓桂宫。”他抓着头“按理说不应当啊,就算不过奴婢的手,若有晋封,也该过少府,非奴婢耳目闭塞,真是未曾听闻过有这方神圣郑夫人那里也在问呐。”
疑惑不止于此,在众说纷纭的猜测之下,桂宫的新宠身份尚未落定,更叫人诧异的事就发生了。
一向不喜暑热、年年从入暑至秋风起就绝对在清凉殿一步不挪的齐凌,次日一早便移驾去了桂宫,朝议公文等,一概改至桂宫明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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