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静初不知,潘微之沉思片刻后道:“若非令狐小姐大好,即病根太深。”
潘怡和笑了笑,道:“是我没用气劲贯穿这些穴道。非常人走非常针,寻常针对现在的她,作用甚微。武者任、督二脉一通,体内所有主脉都比之前的粗韧,寻常针下去,如同投石问路,得到的回应越大,意味着经脉的承受力越低。这小姑娘资质极好,你们看,一点动静都没有!”
令狐团圆本快入定,却被他这一番话激活了心思。潘怡和轻拍她肩头,低声道:“心无杂念,修为最忌的是恃才放旷,人外有人呐,天外有天!”
令狐团圆微微点头,再次宁神。
“世间荣华如云烟,江湖恩仇似浮云。抛诸脑后或穿身风雨,都是不错的选择。”潘怡和语重心长地道。
令狐团圆心头的阴云似被驱散,漫天金镖下西门玎的那句疯语在她脑海淡去:你娘累我终身残疾,今儿就拿你的性命来偿!翡翠玦里梨迦穆的话渐渐消失:这人是我留给你杀的!她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三潘的对话她都听着,却全部浑音了。他们说什么不重要了,她感到了扎于体表的金针,它们就像夜空下,蜿蜒江河上的明灯,一盏盏点燃了黝黑的水路,指引着江水奔流的方向。她体内的气脉流畅地奔流,合着轻快的节拍,扑上明灯的江水,溅起一小片水花,又继续往前,往前。
“在老夫的府邸,没有人能动你!”潘怡和说这句话的时候,令狐团圆已进入了心旷神怡的境界。
潘静初好奇地问:“有人要对她不利?”
潘怡和道:“不利,不太恰当。这个你不用管了,好好的学医对你来说比什么都强。”
潘静初“哦”了声,显然没有听进去。
潘怡和叹道:“静初啊,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说在我们家,没人敢胡来呢?就是因为爷爷是医师啊!谁能保证自己一生无病无灾?即便保证的了自己不求医问药,可能保证他的家人朋友吗?”
潘静初这才明白,敢情令狐小姐借了她爷爷的光,而医师是不好轻易得罪的,得罪了医师,以后将求医无门。
潘微之却深有感触,潘怡和的这番话,还要加个字。名,名医师。
入定的令狐团圆面带微笑,潘怡和望着她,后来就一直沉默。
接下来的几日,令狐团圆在太医府的日子很规律,早起练剑,上午偶尔潘微之和潘静初来看她,午间或者午后潘太医来为她扎针,用过晚饭后,她继续研习剑术。
令狐团圆想通透了,她与个死人西门玎计较啥?她也不怨万福和楚长卿,他们与她没有干系,既是无干之人,凭什么要他们为她考虑?只奇怪的是,她挥之不去的是楚长卿的脸。当时楚长卿与万福交手,她只看了他一眼,他就偏首不给她看脸,可她却从始至终都不觉得他丑。
令狐团圆见过的漂亮人物几乎可以用车载,从梨迦穆到宋歌,从海岚到潘亦心,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楚长卿那样,叫她难以忘怀。想来西门玎死要嫁他,是有道理的。一个男子毁了容,不仅不丑,反倒增添了匪夷所思的魅力。
戚夫人教导她,多念别人的好,少记别人的不是。梨迦穆训斥她,少生妇人之仁,多长防人之心。令狐团圆觉得都对,又都不合她。做人那么多规矩,她为何不能随心所欲?世间人心复杂,前一刻待她好的人,后一时又待她不好了,她要老想着别人,烦都烦死了,累都累坏了。
细水银光闪烁,剑道纵横剑气纵横,明亮的日子由剑开启。令狐团圆再次营造出剑之领域,达到了洪甫仁、顾侍卫那样的级数,她的领域扩大了。潘微之远远地望着,黎明在她的剑光下透亮,清晨的风仿佛跟随她的身影摇曳吟唱。他看了一会,垂睑而去。
令狐团圆收剑后,投眼于潘微之适才所站之地,只见花红叶绿,廊清楼静的,不见人影。她也不多想,回房取了替换衣裳,同前几日一般,去潘静初院里沐浴。
潘静初对医术最大的热爱即美容养身,上一回令狐团圆病恹恹的没法沐浴,这一回她生龙活虎,就天天来了。这也是潘太医交代的,药浴就去静初的院。
令狐团圆也是粗心,她进汤池前,没细想侍女的话。侍女前几日回回都说,小姐稍慢些入水,热水一会就到,这一日侍女却说,小姐起早了。
起早的小姐另有其人。原来这一日是潘静初的生辰,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洗得香喷喷的去找潘微之。所以令狐团圆在汤池里,光溜溜的碰到了同样光溜溜的潘静初。
两人的脸色被水气熏红。令狐团圆埋身入水,潘静初盯看着她,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令狐团圆只将脑袋浮出水面。
潘静初边笑边道:“你穿着衣裳比我好看,脱光了就没什么好看了!”
令狐团圆瞅着她那张饼脸,有些想咬她了。
潘静初是个言无忌惮的主,加之两人又坦对着,她又说了通胡话。大意就是令狐氏族没好吃好喝,小姐长得瘦巴巴的,除了个名字圆,身上哪都不圆。
令狐团圆开始还回几声,后来就彻底无语了。
两人出汤池后,潘静初似乎从令狐团圆的身材上找到了自信,红光满面笑若春风,而令狐团圆觉着没洗舒坦。高兴的潘静初极其大度的邀她一同出游玩乐一番,令狐团圆本想拒绝,碰上正堂里的潘微之,也邀她出府散心,令狐团圆推托不过,只得应下。
潘静初上马车前还对她道:“你莫担心有人来找茬,只要报上我爷爷的名号,保管他们全灰溜溜的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