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用还没有变成漆泥的半边眼睛望着南辞,忽然笑了一下,“啊,你是从远方来到这里的客人么,真是抱歉,让你见到了法兰尼亚如此不美丽的一面。”
这一刻,南辞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知道他们不是“赫斯佩鲁斯”、不是妖精,不是吟游诗人!而只是他们自己!
真实的错愕浮现在南辞脸上,他几步走到医生身边,凝眉扫视着对方的身体,“没有办法阻止吗,你说的‘侵蚀’。”
医生无奈地摇头微笑,“能麻烦您,把我移动到城外的那片森林里吗。”
医生说:“我留在这里,会把亵渎之血沾染给其他人,让他们也遭到侵蚀的。”
他就想再多看看法兰尼亚,结果侵蚀比他想得还要快,他没能去往森林,只来得及把自己锁进隔间里。
南辞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看向厄无归。男人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临走时又看了医生一眼,这才转身到周围去找方便运输的交通工具。
于是医馆里只剩下南辞和这位医生了。
“你说的亵渎之血,是那些银色的蛇身上的血吗。”南辞顿了顿,又道,“或许还有那只巨魔。”它口中喷出的银色毒液也有类似的水银光泽。
而那支断在巨魔脑袋里的神箭上,同样提到不可沾染“亵渎之血”。
医生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是啊,就是它们……你竟然都见过它们么?”
“我烧了那些蛇群的巢穴,就在你想去的那片森林里。至于巨魔,我和我的同伴刚刚讨伐它回来,头颅现在应该已经被端上祭台了。”如果谢同尘那边还算顺利的话。
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刺激来得有点太强烈,本来已经躺平到一半的医生忽然回光返照一样,撑起上半身,就差点恁上南辞的脸了,语气是肉眼可见的激动。
“做出此等世壮举,可称为‘大英雄’!所以、难道说,您是赫斯佩鲁斯的后代吗?”医生语飞快道,“法兰尼亚应该在异空间隔绝,不知道现在外面已经过去多久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如果你是指法兰尼亚消失之后的话,已经过去两千年了。还有,我不是那位‘黄昏之星’的后裔。”南辞一一回答,随后才说,“那么现在,我也希望您能回答我的问题,这里——究竟生过什么?”
医生脸上还带着听到答案的失落,但还是提起精神回复道:“我不记得了。”
他努力证明自己不是有意敷衍或回避,“既然您这么有本事,相信也现了这里的种种异常。”
“在此处,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流有亵渎之血的‘侵蚀者’慢慢吃掉。而对于它们来说,那一夜的记忆是最美味、也最先享用的。”
而如今已经被侵蚀大半的医生,自然不会留有那一夜的记忆了。
不过,南辞并没有感到失望。他已经从对方的话语中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有关于“法兰尼亚的真相”的拼图,只剩下最后一块。
而那一块,他同样已经有了想法,只待验证。
南辞敛了敛眸,再次看向医生的时候,对方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他的记忆在迅流失,就这一会儿,他刚刚的记忆转瞬即逝,已经不认得才对过话的南辞了。
“我……是不是见过你?”医生努力巴拉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记忆,不确定地忐忑呢喃,“你是、赫斯佩鲁斯吗。”
他渐弱地喃喃:“赫斯佩鲁斯,我们的黄昏之星,你终于回来了啊……我们、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迷离的双目始终执着地睁着,似乎想要眼前的人相信他的话。
南辞静静地凝视着他。
意识彻底消失的最后,医生似乎听见面前的人轻轻回答:“嗯,回来了。”
真好啊……
于是,他便再没有什么遗憾,安静地合上了眼,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只彩漆泥偶。
时间紧迫,医生的身体不能继续留在城内,南辞将他托付给了厄无归。
“我可以相信你么,这件事情很重要。”南辞认真地望着那双幽静的眼。
那不是一双无害的眼睛,但行至此刻,他想相信他。
厄无归只看着他,第一次主动解释什么,“我为你而来。”所以想要接近你是真的,绝不会背叛你,也是真的,“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或者使用我。”
他原来一直都知道。
两人对视之间,这一次是南辞率先垂下了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