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山道石径,如同宣南亥山的半山腰崖般,在此豁然开朗…
此时展现在白桐眼前的,是一处木制楼阁形成的群落,中间是座广场,打有水井,井边还有许多处石制桌凳。
周围房屋之多,则是几乎有了座乡间小村般的规模。
尽管有此阵势,又空无一人,但此地却并不如王侯宫府般寂静冷清,相反,白桐更是一眼便能在百步外看出,这些木楼哪座是用来住宿,哪座是修行,哪座是厨房与仓库,哪座是书房…
啪!
正趁停步未及片刻之际,便见一旁的林真人打了个响指,与此同时,在那水井周围便变幻出了六个除那一樽酒葫芦与斗笠外,身材、长相与穿着皆与林真人完全一样的人影,单膝跪向四人。
“这些是以我灵力变幻出的木傀。”
林真人向白桐解释道,“你在此住下后,但有任何需要,皆只需将他们当仆人般使唤即可。”
“喔…”
白桐见了这一幕,又是一阵瞠目结舌。
原来此地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完全没有她想象中那种山中结庐的清苦与贫瘠,果真是个世外福地。
随后,薛十七便让白桐自行挑了一处空屋、选作住处。并热情礼遇的为其安顿好了一切。
而白桐尽管此时已经由神奇的法术得到恢复,然适才毕竟还是刚结束了持续一个月如野鬼的游荡,惊魂未定、余悸仍存。于是,还来不及深刻的去思索此地,终于来到有温暖床榻的安身处的她便倒头睡了下去。
出到屋外的薛十七,也随即与师父元清子以及林真人去了一处石桌凳边,坐了下来,聊起了她外出的这大半年…
……
重云山中,天际日色与外界不同,几乎不会变化。
初到此地的凡人,也许会逐渐模糊对时间的感知,越发难以再判断究竟过了多久。
而在山外的大黎,岁月却仍照常流逝着。
九月十九,霜降。
未国南部,禽山中。
经过了整整三日的强攻后,由邘意与安邴率领,五百剑修与十万寅军重装步兵组成的寅未联军,突破墨家重重放线、攻入总院大门,又艰难的赢下了更为惨烈的巷战…
最后,终于占下了这座“世之显学”墨家的中心阵地。
尽管只有三日,然在这昼夜交替的三十六个时辰里,小小的禽山中,却是杀得昏天黑地,处处血流成河…
沿途的山道上,流向山下的几处溪水,光秃的山壁,无处不留下了无数尸骨遗骸、箭簇、残盔败甲、断裂兵戈等种种战争的痕迹。
为了守住总院,在此驻扎几百年的墨家,早已将地形烂熟于心。所有任何一个最具优势的攻防据点,任何一处山石草木能发挥出的最大效用,所有以凡人工程技术所能造出的最新战争器械,能配出的毒药,能运用的攻防战法…都被墨家利用了起来。
除了没有五百年前那块被他们称为“冥无火山石”的云岚石用以充当能源外,今时的墨家,已是动用上了手中所掌握的一切。但在超越了他们所能筹算与防御范围外的剑修们的进攻下,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使得总院陷落。
墨家牺牲了约八九百名弟子,寅军则有上万伤亡,唯有剑修们是无一折损。
包括巨子龚尚在内,仅剩下的二百余名长老、弟子、工匠与奴隶全部被俘。在巷战结束、完全陷落后,被悉数带到了广场上。
此时,亲率大军的寅王邘意与未国大庶长安邴,也已恭候多时。
……
正午时分,主殿前的广场上。
深秋的凉风夹杂着血与铁的浅浅腥味,沿着重峦叠嶂、刮进了这处山中城塞,刮起了台上高座前、邘意与安邴两张小脸上扬起的得意,也如剜心剖腹般、钻进了台下一众纷纷就缚而跪的二百余名墨家人的心窝中。
邘意所想,尽管有超过十倍的战损,比起自己政变进攻临蓟还血腥与艰难得多,但毕竟攻下的是墨家,意义非凡。
墨者虽战死大半,但留存在此的书籍、工程、毒物、器械、兵器等“宝藏”,才是他梦寐以求之物。
如今在宣国领兵抵抗未国攻势、并进兵炎国的,虽名为左司马申正则,然众所皆知,正是昔日讲学会那晚伏击邘意的五十一名墨者!
攻下墨家,不仅变相实现了太师“三十二言”中“南联未墨”这步,更彻底出了邘意窝在心中数月之久的一口恶气…
盘坐在高台上,邘意心中豪情万千,心中猖狂,满眼都只剩下了自己利用墨家力量、重返宣国战场,披荆斩棘、连战连捷的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