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波澜暗涌,明枪暗箭,但此刻,仍是云淡风轻,太平盛世。
天渐凉,草木葱茏的时节已过,秋风吹翻了满庭花木,浪潮似地涌动,惊扰了一方难得的静逸。
碧绡帘幕低垂,彩绘玲珑屏风静展,梨花案上细雕狼毫、飞容墨、苏白纸、水玉砚摆放得十分齐整。
除林锦立在我身后,所有宫人皆候于殿外。
我嗅着新茶的香气,抬头望一眼李义府:“你送来的文房四宝,甚合我意,你果然是个有心人。”
“只要皇后娘娘喜欢,臣必尽力为之。”李义府深施一礼。
“我听说你近日看上了一处良宅,不择手段欲得之,可有此事?”我晃了晃白瓷杯中的茶水,漫不经心道。
李义府的身躯一僵,眸中现出微微的惊:“此事……是因为……”
“义府,你的性子本就张狂,如今圣眷浓厚,行事便愈发得没了顾忌……”我微微蹙了眉。
李义府面色煞白:“臣惶恐!定是有人在背后恶意中伤!请皇后娘娘明鉴!”
我眸光一厉,淡瞥了他一眼,他立即禁言:“你的母亲、妻子、儿子、女婿,都公开卖官鬻爵,其门如市,倾动朝野,何须有人背后上奏?”
“臣,臣……”李义府见我似动了怒,顿时讷讷不能成言。
我瞧出他心意,安抚道:“近来朝中告发你不轨之行的奏疏愈来愈多,我看在眼中,只留住不发,如今我尚可为你遮掩,若你不知收敛……”
李义府随即会意:“臣明白,臣知该如何做,绝不会令皇后为难。”
“如此最好,你是个聪明人,该知进退。”我的食指轻点桌面,声声轻响,似叮咛也是警告,“你退下吧。”
“臣告退。”李义府颓然垂首,缓缓退下。
林锦望着李义府的背影,低声说道:“娘娘,我看他仍是不能体会您的一片苦心啊。”
我的声音静如死水:“我已是仁至义尽,他若不知悔改,那便也只能随他去了……”
殿外隐约有人抚琴,宛转欲绝,似断续不可连,暮色悄然移动,暗夜漫过宫阙,这一季便如此过去了。
严冬悄然而来,花凋冷残,满殿冷香习习,清凉沉静,如广寒清虚。
未带任何宫人,我独自一人踏上殿前石阶,厚重的雕花紫檀殿门咿呀轻开。
殿内鎏金暖炉中燃着炭火,余寒犹存,湘帘低垂,沉麟香轻焚,是李治偏爱的味道,暧昧深沉。殿中并未点灯,光滑如镜的青砖上,流年暗转,静泊如水。
李治端坐案前,见我入内,亦不多言,抬手一指按上的一摞奏疏:“这些都是弹劾李义府的奏疏,你自己看看吧。”
我亦不虚礼,上前随意拿起一份奏疏,展开来略看了看,果然与我所料不差,皆是指控李义府恃宠生骄,横行不法,结党营私……种种不轨之行,触目惊心。
“皇后以为如何?”李治神情淡漠,平静地问着。